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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蒸鱼
季栀是在一种奇异的温暖和安心感中醒来的。
这种感受与她入睡前冰冷赌气的心境截然不同。她下意识地蹭了蹭脸颊下的“枕头”——触感不对。不是她宿舍里那个硬邦邦、填充物分布不均的枕头,而是一种……带着温热弹性的坚实触感。
鼻尖萦绕的,也不是自己宿舍里淡淡的香味,而是一种无比熟悉的、清冽的肥皂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岳沉的独特气息。
她猛地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深色木质床头柜,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内线电话。视线再往上,是同样干净得不像话的天花板。
这不是她的宿舍!
季栀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然后疯狂地鼓噪起来。她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动脖颈。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深褐色,质地算不上顶好,但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和某人身上一样的肥皂清香……
岳沉的被子!
而她正躺着的是岳沉的床!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彻底清醒,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在自己的宿舍里睡着了吗?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没错,这绝对是岳沉的房间!陈设简单到近乎苛刻,每一件物品都摆放得一丝不苟,空气里弥漫着那种独属于他的、严谨而冷冽的气息。
岳沉呢?
她的目光惊慌地扫视房间,终于在靠窗的椅子上,看到了那个身影。
岳沉坐在那张硬邦邦的木椅上,身体微微后靠,头偏向窗户的方向,似乎睡着了。晨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依旧穿着那身白色的衬衫和深色长裤,甚至连靴子都没有脱。他的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间似乎还虚握着什么。
他看起来像是在这里坐了一夜。
季栀的大脑一片空白。昨晚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她的赌气、她的摔门而去、她发誓再也不理他……然后呢?她是怎么回到这里的?难道是她自己梦游跑回来的?不可能!
唯一的解释……
岳沉。
岳沉在她睡着之后,是他去她的宿舍,把她带了回来。
这个可能性让季栀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她说了“我们到此为止”,他不愿意吗?还是因为,他担心她真的会去找“别人”?
各种猜测如同沸腾的气泡在她脑海里翻滚。她看着椅子上那个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起的男人,看着他为了让她睡在床上而自己屈就在硬椅上的身影,看着他身上甚至没盖一件外套……
一种混合着心疼、窃喜、和巨大震惊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轻手轻脚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冰凉却异常干净的地板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走得近了,她能更清晰地看到他眼下的淡淡阴影。他确实休息得不好。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微微蜷着,流露出一种不设防的脆弱感。
季栀蹲下身,仰头看着他沉睡的侧脸。晨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让他平日里过于凌厉的线条显得柔和了许多。她近距离地、安静地观察过他。
他真好看。
季栀心里模糊地想。不仅有普遍意义上的英俊,还带着一种像淬炼过的刀刃般,冰冷、锋利,却蕴含着无与伦比力量的美感。
就在她看得入神时,岳沉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即,那双褐色的眼眸缓缓睁开。
初醒的瞬间,那里面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蒙和慵懒,但几乎是在看清蹲在眼前的季栀的下一秒,所有的迷蒙瞬间褪去,恢复了惯有的清明和一丝极快闪过的、被撞破什么的不自然。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房间里只剩下彼此逐渐清晰的呼吸声。
季栀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张了张嘴,想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想问“是你带我回来的吗”,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所有的问题在触及他目光的瞬间,都卡在了喉咙里。
岳沉率先移开了视线,仿佛无事发生般,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发出轻微的骨骼声响。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却刻意维持着平静:
“醒了就滚回去。占了我的床,吵得我没睡好。”
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驱赶的语气。
但这一次,季栀没有像往常一样跳起来反驳或者耍赖。她依旧蹲在那里,仰着脸,眼睛亮得惊人,直直地看着他,仿佛要透过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进他心底去。
他微微泛红的耳根、他避开她视线时那一瞬间的仓促、他试图用冷漠来掩盖的将她带回自己领地的举动。
季栀的嘴角,慢慢地,慢慢地,勾起了一个极大的、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像破开云层的阳光,瞬间点亮了她整张脸。
她猛地站起身,却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滚回去”,而是向前一步,在岳沉骤然绷紧的身体和略显错愕的目光中,伸出双臂,紧紧地、用力地抱了一下他的脖子,像一个无声的、热烈的感谢和宣告。
然后,不等岳沉有任何反应,她迅速松开,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儿一样,拎起鞋子,赤着脚丫飞快地跑出了他的房间,只在空气中留下一句带着笑意的、清脆的话:
“谢谢你的房间,岳沉!今晚我还要来!”
“砰”的关门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带着怒气,而是充满了雀跃。
岳沉僵在椅子上,脖子上似乎还残留着她刚刚拥抱时带来的、短暂却灼热的温度。他看着她消失的门口,半晌,才抬起手,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小孩子。”
他低语了一句。褐色的眼眸深处那抹常年不化的冰雪,在这一刻的晨光里,消融得更多了。
窗外,天色已然大亮。
自从岳沉房间“落荒而逃”后,季栀虽然嘴上喊着“今晚还要来”,但实际行动上,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
清醒过来,她又生气。
气他的沉默,气他的不回应,气他明明做了那么多,却连一句“别去找别人”都不肯明白地说出口。这种气恼像根细小的鱼刺,卡在喉咙里,不致命,却时时提醒着她那份得不到圆满回应的期待。
于是,白天她刻意减少了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训练时不再像个小尾巴似的黏在他身后问东问西,吃饭时也故意挤到江野或者新兵那桌,叽叽喳喳,就是不往他常坐的那个僻静角落瞟一眼。
岳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依旧面无表情,训练时要求严苛,下达指令简洁冰冷,仿佛一切如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眼角的余光总会不受控制地去搜寻那抹活跃的身影;在食堂喧闹的人声中,他能清晰地分辨出她略显夸张的笑声,然后,他的眉头会几不可察地蹙起。
这种刻意的疏远,在晚上被一股突如其来的、与联邦军队粗粝伙食格格不入的鲜香打破了。
季栀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竟然搞到了一份外卖——一条品相完美的清蒸鱼,盛在粗糙但干净的陶碗里,葱丝姜片铺陈,酱汁清亮,热气腾腾地散发着诱人的咸鲜气息。这在物资相对严苛、食物多以饱腹为主的军队内部,简直是奢侈品级别的存在。
她端着这份“珍宝”,在众人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中,雄赳赳气昂昂地穿过食堂,径直走到了那个她白天刻意回避的角落。
岳沉正独自一人坐在那里,面前是一如既往的白粥和寡淡的炒菜。他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着端着鱼走过来的季栀,脸上没什么表情,褐色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光。
季栀“咚”地把陶碗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力道之大,让里面的酱汤都晃了晃。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巴微扬,脸上明明还带着未消的愠怒,眼神却有些闪烁不定。
“喏!”她声音硬邦邦的,带着一股赌气的慷慨,“分你一半!”
岳沉的视线从她故作凶狠的脸上,移到那碗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清蒸鱼上,再移回她的脸。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评估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疯念头”。
他的沉默让季栀更加不自在。她脸颊微微发热,为了掩饰尴尬,她自顾自地嘟囔起来,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他听清:
“……问了好久才点到的,可贵了……本来我都想自己吃掉的,一点汤汁都不分给你!……谁让你……哼!虽然我还生气!”
她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但核心意思很明显:我还在生你的气,但我还是想把最好的东西分给你一半。
这种别扭的、带着孩子气的示好方式,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刮着岳沉内心最坚硬的角落。他看着季栀那副“我很生气但我很大度”的纠结模样,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还有那双努力想表达愤怒却依旧清澈见底的眼睛。
他依然什么都没说。
就在季栀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冷漠拒绝,或者毒舌地嘲讽她“乱花钱”、“违背纪律”时,他却做出了一个让季栀差点惊掉下巴的动作。
岳沉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将他面前那个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粥碗往旁边推了推。然后,他拿起旁边一副干净的餐具,极其自然地从那条完整的清蒸鱼上,精准地夹走了靠近鱼腹最肥美、刺最少的那一大块鱼肉。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本就是他应得的一份。
季栀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将那块雪白的鱼肉送入口中,咀嚼,吞咽。他的吃相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优雅与利落。
“还行。”他咽下鱼肉,给出了两个字的评价,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这对季栀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没有拒绝!他吃了!他还评价了“还行”!要知道,能从岳沉上将嘴里听到“还行”两个字,几乎等同于普通人的“美味极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瞬间冲垮了季栀心中那点故作姿态的怒气。那根卡着的鱼刺仿佛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满眼咕嘟咕嘟冒泡的快乐。她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撒了一把碎星。
“对吧对吧!我就说很好吃!”她瞬间忘记了刚才还在宣称“我很生气”,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咪,欢快地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拿起自己的餐具,迫不及待地也夹了一大块鱼肉塞进嘴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含混不清地说,“……他们都说这家的鱼最新鲜了,我等了好久呢……”
岳沉没有说话,只是默许了她重新靠近的行为,甚至在她叽叽喳喳描述如何买到这条鱼时,褐色的眼眸偶尔落在她因满足而熠熠生辉的脸上,停留那么一瞬。
食堂里其他偷偷关注着这边动静的士兵们,尤其是江野,激动得差点把眼镜捏碎。
“看到了吗?!分享食物!岳沉居然接受了!还吃了最大的一块!这是和解的信号!是关系的重大进展!”江野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秦渊和“小古板”兴奋地低语。
江野看着角落里那副“一个埋头猛吃、喋喋不休,一个安静进食、偶尔瞥一眼”的奇异和谐画面,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有些结,并不需要言语来解开。一条清蒸鱼,一次别扭的分享,或许比千言万语更有效。
季栀吃得欢快,几乎要把“我还生气”这件事抛到脑后。她把鱼翻面,夹起另一侧鱼肚子里最嫩的、浸饱了汤汁的那部分,她想夹给岳沉,就像以前分享食物时一样。但筷子伸出一半,突然还在“冷战”中的事实袭来。季栀的动作顿时僵住,脸上露出一丝纠结。
岳沉将她的犹豫尽收眼底。在她准备讪讪地收回筷子时,他极其自然地用自己的筷子尖端,轻轻碰了一下她筷子夹着的那块鱼肉,示意她放下。
季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像得到特许一样,欢天喜地地将那块最好的鱼肉放到了他碗里。
“这个……给你吃。”她小声说,脸上带着点讨好的、小心翼翼的笑容,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扫兴的话。
岳沉看着碗里那块多出来的鱼肉,沉默了片刻。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夹起来,安静地吃掉了。
食堂的电灯在粗糙的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光影中,细微的尘埃飞舞,围绕着安静进食的他和叽叽喳喳说着话的她。
那条清蒸鱼很快被分享殆尽,连汤汁都被季栀用馒头蘸着吃光了。她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角,看着对面依旧坐得笔直、用餐完毕正在用干净手帕擦拭嘴角的岳沉,心里那点残存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那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带着点期待地问,“我以后还想趴在你身上睡觉,可以吗?”
岳沉擦拭动作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皮,褐色的眼眸扫过她满是期盼的脸。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帕折叠整齐,放回口袋。
然后,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丢下一句:
“随你便。”
“但是,”岳沉面无表情地说,“你违反纪律,私自暴露野外训练坐标,将外部食物带入训练场地。回去抄保密准则十遍,今晚十点前交给我。”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季栀一眼,便转身离开了食堂。
“不是!”季栀瞪大眼睛,“哎!吃人嘴短,你怎么还罚我!你明明也吃了——”
与此同时,林恒的单独帐篷里,被勒令换下“陆任”皮的莉安,小心翼翼地看着林恒手忙脚乱拆着包装袋。
“林……你今天训练项目……有水里的?这是你的战利品?”她歪着头问,天真懵懂地犹如小兽。
“闭嘴。”林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对,张嘴。”
他举起剔好刺的鲜嫩鱼肉放在勺子里,递到莉安嘴边,“吃,别再去偷化学试剂。”
莉安乖乖张嘴,鱼肉蒸的软烂,顺着舌尖滑下去,她鼓起腮帮听话地接受投喂,“人类不是也吃那些漂亮的水吗?”
“那个是饮料。”林恒用勺子刮着她嘴边溢出来的酱汁,“都是色素,也不能喝。”
“哦……”
“只有我喂的才能吃。“他将鱼全部拆开,细细勘察小刺,精密犹如扫雷。带着热气的鱼肉被人一缕缕捣碎,还不忘细心淋上汤汁,“记住了吗?”
“鱼到底哪里来的?我们不是在野外训练吗?”莉安( ̄~ ̄)嚼嚼嚼。
“……两条起送。”
林恒拆鱼刺的动作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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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栀为什么不选林恒呢?大概是因为……军衔不够,季栀只喜欢最厉害最高位的人。怎么不算林恒逃过一劫呢

岳沉你自己把鱼都吃掉了……(怨念)看看林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