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重合时

　　沈砚的指尖在“绊”字印记上反复摩挲，那道赤红的光纹像道细小的火焰，在林深苍白的手腕上明明灭灭。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着扑在玻璃上，留下转瞬即逝的影子，像极了十年前实验室通风口掠过的白大褂一角。

　　“周明的影能核心，藏在转换站的主控台底下。”林深把热好的牛奶推到他面前，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桌沿滴落，在星轨图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恰好漫过“林深”那两个字，“但他在核心周围布了‘忆阵’，进去的人会被迫重温最痛苦的记忆。”

　　沈砚想起王建国在幻境里反复喊的“火……白玫瑰……”，突然攥紧了杯子：“你在安全屋的十年，是不是也被这忆阵困住过？”

　　林深的影子在桌底缩成一团，像只受惊的猫。他低头用吸管搅动牛奶，奶泡沾在鼻尖上也没察觉：“刚被关进去的那年，总看见你冲进火场救我，每次都在最后一刻被烧醒，枕头能拧出半盆冷汗。”

　　沈砚的喉结猛地滚动。他想起自己在停尸房看到那具“遗体”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登记册的“林深”名字上，晕成朵丑陋的花。原来那场被他刻意尘封的噩梦，在另一个人的记忆里，演了整整十年。

　　“王哥的笔记本里，夹着张转换站的旧图纸。”沈砚从公文包抽出复印件，指尖点在主控台旁的通风管道，“这里有条维修通道，能绕开忆阵。”

　　图纸边缘有行褪色的批注，是王建国的笔迹：“小深说，这通道能藏下两个人，像他和小砚在实验室躲猫猫时那样。”

　　林深的吸管“啪”地掉在桌上。他突然抓住沈砚的手，掌心的冷汗浸湿了对方的袖口：“你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沈砚想起那个闷热的午后，周明抽查实验记录，他把林深的“违规操作笔记”藏在通风管道里，两人挤在狭窄的空间里，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深的影子缠在他脚踝上，像条紧张的小蛇。那时的空气里，混着林深白大褂上的消毒水味，和他偷偷塞给自己的橘子糖的甜。

　　“通道口有块松动的砖，”沈砚的指尖在图纸上划出细微的痕，“你当年用粉笔在砖上画了只猫，说‘影族的猫能守着秘密’。”

　　林深的眼眶突然红了。他转身从书柜顶层翻出个铁皮盒，打开时，里面滚出块褪色的粉笔头，和半块掰碎的橘子糖。“我从安全屋逃出来时，什么都没带，就攥着这个。”他的指尖抚过粉笔头，上面还留着小小的牙印，“想你的时候，就咬一口，好像能尝到点当年的甜。”

　　沈砚突然把他拽进怀里，下巴磕在他发顶，听着他压抑的呜咽声，像只终于找到主人的小兽。他想起昨夜在林深的秘密基地，看到那些标着日期的星轨模型——“2014.5.20 沈砚今天穿了新警服”“2017.12.31 他在跨年晚会喝多了，对着烟花傻笑”——原来这些被他忽略的日常，都被另一个人当作珍宝，藏了整整十年。

　　“转换站的忆阵，其实是我设计的。”林深的声音闷在他胸口，带着浓重的鼻音，“当年为了防止影能核心被偷走，我在阵眼处放了样东西——我们一起培育的第一株星轨玫瑰，花瓣上的霜纹，是用你的指纹拓的。”

　　沈砚的呼吸骤然停滞。他想起火灾那天，林深把他推出防火门时，怀里抱着个玻璃罐，罐口露出半片蓝紫色的花瓣。当时他以为是实验样本，现在才明白，那是他们共同的心血，是林深宁愿冲进火场也要护住的、关于“我们”的证明。

　　“周明以为忆阵能困住我们，却不知道……”林深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眼底却亮得像星轨，“最痛苦的记忆里，藏着最不想失去的人。”

　　沈砚低头吻住他，尝到眼泪的咸，和橘子糖的甜。林深的影子从两人交握的手间钻出来，在星轨图上画出道新的轨迹，恰好把“林深”和“沈砚”两个名字圈成完整的圆。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玻璃，留下两道交缠的影子，像十年前通风管道里那两只紧张的小蛇，终于在阳光下，舒展成彼此最安心的模样。

　　十年前的火或许烧尽了实验室，却烧不掉藏在粉笔头里的甜，烧不掉星轨玫瑰上的指纹，烧不掉两个少年在命运的分叉口，都想把生路推给对方的、笨拙的温柔。

　　而这些，就是最滚烫的真相。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