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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妃
章宁二年,霍烈大败于钱陈联军,铩羽而归。他一统天下的梦想因之破裂。
这一年,他做了一个重要的战略决策,迁都业城。
准确来说,这个想法早起有之,但修建宫殿等准备工作已经开始了数年。而此时霍烈迁都的决心更盛,便下令立即实行。
待各方面基本安顿好,已经又近夏日了。
“夫人,今日府中邀请贵客,公子请夫人前去。”
无论何种宴请萧婉都很少参与。于礼制而言,她现在的身份并没有出席的必要,她自觉也算不上霍辞宠爱之人,需要他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和玩政治的人相处多了,萧婉很难不多想。若说他只是心血来潮,这绝无可能。
春言给萧婉梳了一个时下流行的花钗大髻,萧婉觉得太过华美了。
“是什么贵客?”萧婉问道。
“奴婢不知啊。”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还未走进,萧婉便闻到丝竹管弦之声,以及不知掺了几分真心几分假意的笑。
按下心头那点烦躁,萧婉面带恰到好处的笑意,施施然走了进去。
霍辞抬首,眸间闪过了惊艳之色,“婉儿,来。见过二弟。”
霍衡来了?这倒是让她有点惊讶。
“今日终于得见嫂嫂尊容,大哥是真的把嫂嫂放在心尖上啊,我百般请求,大哥方遂了我的愿。当敬嫂嫂一杯。”
面前的青年神清骨秀,朗逸出尘,此时正带着爽朗的笑,冲她举杯。
萧婉行了一礼,心情有些复杂,如果他只是历史记载中的纸片之人,她还尚可以没什么心理负担地为霍辞出谋划策,可是当他由书中的符号成为具体的人,她有些不忍心语霍辞共同执刀挥向他。
霍辞何等敏锐之人,如何感觉到不到二人对视刹那双方的失神。他就不应该让婉儿出来。可是此时人众多,如何可以失态,于是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唤了萧婉一声“婉儿”
萧婉回过神了,向对面举了一下酒杯,一饮而下。
“夫人真是好酒量啊。”众门客们为了捧霍辞,纷纷赞她酒量。众人不知这让霍辞心中之火更烈了几分。
这场宴请真是让萧婉坐立不安,因为霍衡频频看她,频频敬酒,虽然多数都让霍辞代回了过去她却觉得身边之人的气压越来越低。
她觉得自己的使命差不多完成了,侧面请辞,“妾觉身体不适,恕罪请辞。”
身侧之人恐怕早就不想她在此处了,爽快答应了。
她的余光还望到霍衡的目光黏连在她身上。
迈出门槛的那一刹,萧婉松了一口气。
她的头是真的有点晕了。
“婉儿”熟悉轻柔的声音传来,萧婉望倒树下站着的身影。
“姐姐,你们怎么来了?”萧婉的嗓音被酒熏染的有些哑意,身形有些站立不稳。
赵姝忙扶住她,声音有些担忧:“我听说你被公子叫来……我担心…衍儿也担心你…”
“无妨。”萧婉对赵姝笑了笑,垂首看向萧衍,却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凉意。
一触即离。这也不像是关心的神态吧。冰冰冷冷的,还是看赵姐姐吧,又温柔又好看,这才叫赏心悦目。
“姐姐,叫人给熬点醒酒汤吧,胃有些难受。”萧婉靠着赵姝撒娇。
似乎感觉刚才带着凉意的目光更冷了几分,难道吃错啦,怕抢了他母亲的爱嘛?小气鬼。
她嘴角带笑,挑衅般的望过去,少年只是沉沉地盯着她,便转过头去。
真是高估了她现在的胃,回殿之后便开始疼了起来,赵姝放心不下,便亲自去熬醒酒汤,让霍衍照看着她。
大可不必。她现在不舒服,还要听他的训斥吗?
“以后不要去。”少年的声音虽然难脱年龄的稚气,却也有远超年龄之外的不容置疑。
莫名其妙。她哪里拒绝的权力啊。
索性闭上眼睛,不理他。
一双小手放在她胃上,她大脑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体却猛然一惊。
“别动。”少年的声音柔了几分“我帮你揉一揉。”
萧婉睁开眼睛,看到霍衍坐在床边,脸上染上了可疑的红晕,却低着头不看她。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补充到:“母亲说让我照顾你。”
他双颊的红晕更盛,甚至耳侧都染上了绛红之色。
酒意将萧婉带得有几分醉意,竟然觉得他有些可爱呢。
一下下揉按着,竟真的缓解了疼痛,萧婉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一缕碎发贴在萧婉侧颊,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手将碎发向耳后拨了拨。
少年的手指并未即刻离开,望着软塌上的少女喃喃唤到:“阿姐。”
酒宴还在继续。
“子安,少喝点吧,” 霍辞指了指窗外,“已过未时,你不是还要去母亲宫里请安,” 他递过一方锦帕,语气带着兄长的叮嘱,“母亲近日总念着你,见你醉酒,又要担心。”
霍衡接过锦帕随意擦了擦嘴角,满不在乎地又倒了半盏酒,“母亲最疼我,喝两杯酒算什么?再说,这酒是你藏的佳酿,不喝尽兴怎么行?” 他仰头饮尽,终于起身,脚步已有些虚浮,“走了走了,去给母亲请安,晚了她又要念叨。”
霍辞看着他踉跄的背影,眸子似一汪深潭,没有人能窥到潭中之物。
他起身吩咐侍从:“跟着二公子,别让他在宫里走错路。”
侍从应下,快步追了上去。霍衡却嫌侍从跟着碍事,挥手把人打发走:“我自己去母亲宫里,闭着眼都能找到,用得着你跟着?” 说着便脚步踉跄的走出府去。
午后的宫苑竟透着几分初夏的慵懒寂静。日头正盛,却被满苑葱茏的绿意滤去了灼人热气。
两三个宫人正俯身修剪着池边的蔷薇丛,指尖拂过带露的花枝,簌簌落下几片粉白花瓣。
阳光透过石榴树繁茂的新叶,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细碎晃眼的光斑。
霍衡晃悠着往前走,酒意让他眼神发花,只觉得眼前的景致熟悉又陌生。
他扶着路边的石榴树,粗糙的枝干带着草木的湿润。
正想喘口气,忽然听见一阵环佩轻响,伴着女子娇软的笑语声。
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荷池边,一道水绿色的身影正缓步走来。她身着蹙金绣鸾鸟纹襦裙,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裙摆扫过池边丛生的鸢尾,带起细碎的草叶晃动,手里捏着一枝刚摘下的粉白蔷薇,正与身边的侍女说笑,眉眼间满是娇憨。
霍衡被这抹鲜活的绿意与花香勾了魂,酒意彻底冲散了他的理智。
他晃悠着上前,脚步踩在满地散落的蔷薇花瓣上。
郑姬见面前是位陌生公子,且浑身酒气,眉宇间带着几分醉态,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握着花枝的手指微微收紧。
霍衡却没察觉她的戒备,反而被她受惊的模样勾得心头一动,加快脚步,伸手就想去拉她的衣袖:“姑娘留步!你……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他身上的酒气扑面而来,女子吓得脸色发白,手里的蔷薇枝 “啪嗒” 掉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
侍女连忙上前,屈膝跪地行礼:“公子!这位是郑姬娘娘!”
“郑姬娘娘?” 霍衡的醉眼猛地睁大,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他瞬间想起午间哥哥提到的 “父王近日纳了位郑姬,常伴左右”,酒意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醒了大半,脸色 “唰” 地变得惨白。
“放肆!” 一道威严的怒喝突然从荷池对面的水榭传来。霍烈刚从王后宫中出来,路过此地便听见曲桥方向的喧哗,抬头便看见霍衡伸手去拉郑姬,原本就沉肃的脸色瞬间铁青,眼底翻涌着怒意。
郑姬见霍烈来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里带着哭腔:“臣妾…… 臣妾参见大王。方才…… 方才二公子许是喝多了,并非有意冒犯……” 她说着便低下头,发髻上的珍珠钗子晃得厉害,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
霍衡浑身发颤,酒意彻底醒了,后背的冷汗把月白锦袍都浸湿了,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青石板上,膝盖磕得生疼,却顾不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石板:“父…… 父王!儿臣…… 儿臣是去给母后请安的,没认出是郑姬娘娘,儿臣知罪!”
“去给你母亲请安?” 霍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冰冰的,如同初夏骤降的寒雨,“给母亲请安喝得醉醺醺?还在宫苑里对君妃动手动脚?就算你不知她的身份,你腰间挂着的是皇家玉佩,身上穿的是皇子锦袍,在宫苑内对女子拉拉扯扯,王家的纲常何在?霍家的体面何在?”
“儿臣知罪…… 儿臣知罪!” 霍衡连连磕头,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很快就红了一片,“求父亲饶了儿臣这一次,儿臣再也不敢喝酒误事了!” 他说着便想往霍烈脚边爬,却被侍卫伸手拦住。
“饶了你?” 霍烈的声音冷得像浸在冰水里,“来人!把他押入狱中,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包括王后,都不得探视!让他在狱里好好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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