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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艾里奥斯冰冷的手指扣着姜未的手腕。
姜未感受到那股寒意透过皮肤，直渗骨髓，让她忍不住浑身颤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拽她离开，只是站在原地，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灰绿色眼睛审视着她。
仿佛在研究一件意外展现出有趣反应的藏品。
门厅里面死寂一片，只有壁炉里柴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姜未自己无法控制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为什么在这里？”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令人不适的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探究。
“你的房间，不足以满足你的好奇心吗？”
姜未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尽管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我只是想熟悉一下环境。”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毕竟，如你所说，这里可能会是我的家呢。”
她话里刻意加重了家这个词。
艾里奥斯嘴角似乎不可察觉的地向上弯了一下。
但她知道那绝不是笑容，毕竟恶魔怎么会笑呢，更像是对她这点微小恶意的嘲弄。
“呵呵，熟悉环境？从你的房间，径直跑到大门前？这路径可真是直奔主题啊。”
他稍微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还是说，你真天真地以为，我会让你就这样走出去？”
他的话语有些直白而残忍。
姜未感到脸颊微微发烫。“我没有那样想！”
她出声辩驳道，并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他握得更紧。
“没有？”
艾里奥斯挑眉，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然后缓缓下移。
“那么，你为什么连早餐都几乎没动？是我庄园的厨师不合你高贵的胃口，还是这里的恐惧让你食不下咽？”
他注意到了。
他什么都知道。
甚至在她以为无人注视的时候，他也在通过某种方式了解她的一举一动。
“我不饿。”
姜未生硬地回答，别开了视线。
不想再看他那双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不饿？”艾里奥斯重复着，声音里带着一种危险的轻柔。
“经过一夜无眠的休息，你会不饿？亲爱的，你在对我说谎。”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但那只获得自由的手并没有带来轻松感。
反而因为脱离了他冰冷的接触，而让她更有些发麻，忍不住甩了甩手臂，想缓和一下。
他的指尖轻轻抬起，近乎挑逗般地拂过她颈侧的边缘。
卡姜未猛地一颤，如同被毒蛇触碰，想要后退。
却发现自己身后就是冰冷的橡木大门，退无可退。
“看来，你需要一点引导呢。”
艾里奥斯收回手，语气恢复了疏离，“来学习如何在这里生活，毕竟以后可是要在这里生活的呢。”
他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门厅侧面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是那位头发花白、表情严肃的管家。
姜未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在那里，又听到了多少。
他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目不斜视，恭敬地对着艾里奥斯微微鞠躬。
“先生，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管家的声音平稳无波，就像一潭死水。
艾里奥斯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姜未，伸出手臂，做了一个标准的“请”的姿势，脸上带着一种绅士般的微笑。
“我想，现在是享用早餐的时候了，亲爱的。希望这次，你能有更好的胃口。”
这不是邀请。
姜未看着管家那毫无表情的脸，又看了看艾里奥斯那看似礼貌实则充满胁迫的姿态。
她很想说她不吃了。
她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将手搭在了艾里奥斯伸出的手臂上。
他的手臂即使隔着晨袍，也能感觉到其下并不强健甚至有些清瘦的肌肉线条。
此刻承载着她的依附。
管家在前面引路，步履轻巧无声，地毯几乎吞噬了他们发出的所有声音。
艾里奥斯带着她，以一种社交场合中绅士陪伴淑女的优雅步伐，跟在其后。
他们穿过门厅，拐进一条姜未今早未曾探索过的走廊。
这个温莎庄园确实挺大的。
这条走廊比主走廊稍窄，墙壁上悬挂着更多的风景画和狩猎战利品。
鹿头、野猪头。
它们的玻璃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
早餐厅位于庄园的东侧，是一间相对明亮一些的房间。
巨大的窗户面向花园，但此刻窗帘半掩，只透入有限的太阳光。
一张长条形的桃花心木餐桌占据中央，上面已经铺好了洁白的亚麻桌布，摆放着熠熠生辉的银质餐具和水晶杯。
餐桌的一端，已经摆放好了一份早餐。而另一端，则是空着的。
管家上前，为姜未拉开了靠近门口一侧的椅子，那个空着的位置。
艾里奥斯走向了餐桌的主位，落座。
姜未看着那张为她准备的椅子，她慢慢走过去，坐下。
椅子很舒适，但她如坐针毡。
管家轻轻一击掌，女仆开始有条不紊地上菜。
姜未不禁有些诧异，刚才连个人影都没有，现在怎么说出来就都出来了。
热气腾腾的粥、烤得金黄的吐司、煎蛋、培根、香肠、炖豆子、新鲜水果、几种果酱和黄油。
食物极其丰盛，香气弥漫开来。
女仆为姜未面前的空盘盛上食物，然后又为艾里奥斯面前的空杯倒上深红色的液体。
看起来像是葡萄酒，在这种早餐时间显得格外突兀。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银器与瓷器轻微的碰撞声，和食物被盛放时细微的声响。
艾里奥斯并没有立刻动他面前的食物，只是端起那杯酒，轻轻晃动着，深红色的液体在杯壁挂上粘稠的痕迹。
他的目光越过杯子，落在姜未身上。
“吃吧。”
他轻声说，语气平淡。
姜未看着面前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食物，胃里却没有一丝胃口。
她拿起银质的餐叉，切下一小块煎蛋，送入口中。
味道很好，厨师的手艺无可挑剔。
可惜她现在胃口并不好，无法品尝出来如此美味。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速度缓慢。
她能感觉到艾里奥斯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那目光让她头皮发麻。
“看来，我的厨师还是没能让你满意。”
艾里奥斯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抿了一口酒，苍白的唇被染上了一点暗红，显得更加妖异。
“或者，是我的存在，影响了你的食欲？”
姜未听到后拿着餐叉的手顿住了。
她抬起眼，看向餐桌另一端那个男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艾里奥斯？”
她放下餐叉，银器与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把我关在这里，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现在连我吃不吃东西都要管？如果你想折磨我，大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和疲惫。
管家和女仆仿佛聋了一样，依旧垂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
艾里奥斯静静地听着她的爆发，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甚至眼底那点惯有的嘲弄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平静。
“折磨你？”
等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很轻，“如果我想折磨你，你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享用着温莎庄园厨师精心准备的早餐。你会在更黑暗、更寒冷的地方，为你的每一次逃离企图，付出真实的代价。”
他的话语让姜未后背一凉。
她现在毫不怀疑他说的是真的。
“那这是什么？”
她指着周围华丽却冰冷的一切，指着面前丰盛却难以下咽的食物。
艾里奥斯放下酒杯，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
这个动作让他离她似乎近了一些，那种压迫感也更加清晰。
“这是教育。”
他缓缓说道，灰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教育你认清现实，适应你的新身份，以及学会接受我的存在，在这里你不再是宾利家的大小姐，这里没有人能够让你管控了。”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仿佛在教导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现实就是，你属于这里，属于我。你的反抗毫无意义，只会让你自己更痛苦。适应你的新身份，维克汉姆夫人，我的未婚妻。这不仅是头衔，也是你未来生存的唯一方式。至于学会接受我的存在。”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她带着怒意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
姜未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我永远都不会习惯！我永远都不会接受！”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绝望的决绝。
艾里奥斯也慢慢站起身。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他绕过长长的餐桌，向她走来。
管家和女仆依旧像雕像般一动不动。
艾里奥斯走到她面前，停下。
他比她高很多，俯视着她，阴影笼罩下来。
“我想你会接受的。”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笃定。
“时间会改变一切。在这里，你拥有所有的时间。我会耐心地、一点一点地，磨掉你所有不必要的棱角和幻想，直到你变成最不想变成的样子。”
“毕竟当初你在整个社交圈是将我的名誉身份诋毁到极致的，恐怕你自己也不想感受一下吧。”
他伸出手，不是要碰她，而是拿起了她餐盘边那把银质餐刀。
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光芒。
“现在，坐下。”
他用餐刀轻轻点了点她面前的盘子，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商量。
“吃完你的早餐。这是第一步，以后每天都要这样。”
姜未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餐刀，又看了看艾里奥斯的眼睛。
她突然就冷静下来了，她没有必要跟这种人争吵，她早已不再是真正的宾利卡罗琳了。
他想要把她变成宾利卡罗琳最讨厌的样子，这辈子都无法做到了。
一想到这，姜未甚至脑子里有些愉悦，她选择不再搭理他，重新坐回了椅子。
艾里奥斯将餐刀放回原处，仿佛刚才那无声的威胁从未发生。
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很好。”他淡淡地说，重新拿起酒杯，“继续吧。”
姜未重新拿起餐叉，想通了之后，看着眼前的美味，甚至有了胃口。
姜未在想，如果让他知道，她身为异世之人，是什么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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