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在暗影中的人

作者:海鹰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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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裁者的赌注


      1990年8月2日,科威特北部边境——
      在复杂的世界里,政治与经济的动荡常像孩子玩过家家:表面有条不紊,内里却充满不确定与矛盾。你刚解决一个问题,另一个便浮出水面;按下一个葫芦,总有瓢悄然冒出。那些国际领导人也像拿错了工具的孩童,拼命拼凑着裂开的拼图,却始终难以让各块完美贴合。
      萨达姆·侯赛因坐在宽阔的办公桌后,目光从一盒名贵的古巴雪茄扫过,落到堆叠如山的经济账单上。两伊战争多年消耗了国家,他深知国库空虚、民生凋敝,社会四处隐现裂缝。但独裁者的自信令他压住不安:伟大的领导者不会迷路,掌控与权力才是解决之道。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的海湾地图前,手指在科威特边界上停下。沙特、科威特在他眼中不过是替身:背靠西方支持的“傀儡”与“走狗”,同时又是可供扩张的机会。控制海湾,便能掌握未来——这念头在他心里愈发清晰。
      “把视线从账单移开,”他心想,“战争的胜负不在于战斗本身,而在于战后可否重塑秩序。”于是,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渐次成型。对萨达姆而言,挑起外部冲突,或许正是掩饰内政失败、巩固统治的最好手段。
      他想起1980年对伊朗的进攻。本以为借伊朗内乱取胜,却未料战争成了对手自我整合的催化剂——霍梅尼以外敌为号角,巩固了革命政权并强化了军队。那桩教训像一柄双刃刀:既说明战争可能成就政权,也可能让对手在苦难中更为强大。
      萨达姆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深知一场新的冲突会带来代价,但独裁者最会把代价计算为权力的代价。他决定赌一把:制造一个外部事件,把国内的视线和愤怒转移到外敌上,哪怕后果无法完全预知。
      地图上的指尖依旧停在科威特,窗外的风吹动窗帘,像是远方风暴的前兆。
      萨达姆在地图前停留的瞬间,命令已经悄然成形,不再只是思想里的烟雾。午夜过后,军令连夜下达:旅、师整装待发,燃油、补给与通信车排成长队,像被拉紧的弦随时待发。参谋室内,灯光刺眼,电话线像网般牵扯着每一只手。军旗在营房外的铁杆上吊起,士兵们草草吃过冷粥,背上行囊,悄无声息地登上卡车与履带车,仿佛赴一场早已排练好的演出。
      指挥官们熟练到近乎冷漠:夜里集合、天刚亮出发、穿过缓坡、跨过界河、占领第一个哨点。他们只在布图与表格之间运筹帷幄,将复杂的行动简化成一连串坐标与时间点。对他们而言,这是任务;对萨达姆而言,这是重塑与转移;对将士们而言,这既是顺从的日常,也是未知的冒险。
      清晨,迷雾未散,履带印先于车队进入沙土,翻起的尘云在朝阳下拉成长长影带。第一梯队悄然越过边境线,柏油与沙石被压出坚实的节奏。先锋连的指挥车里传来低沉的无线电声,简短的代码像节拍器,指点着坦克、装甲车、后勤与工程队的步伐。没有隆重的号角,只有机械的喘息与司机的低言。
      科威特边防岗哨上的士兵在晨雾里揉着睡眼,最初以为那些影子是常规的边界来往。直到一辆履带车掀起的沙浪中浮现出更沉重的轮廓——装甲车、炮塔、长帆布后的部队。值班军官的眉头一瞬紧缩,口中喃喃:伊拉克。电台被拉响,指挥室里开始急促地转换频道。哨兵开了几枪示警,信号灯连闪,但那些信号在厚重的装甲面前显得微弱。
      最靠近边境的小镇里,收音机里先是断断续续的消息,随后是更清晰的口吻——“军队已越界”“装甲部队正在前进”。市场摊贩放下手中的货物,行人停在街心,目光像被钉住一般望向远方尘土翻飞的方向。有人开始背起孩子,有人窜进房屋将门反锁。恐惧像海浪,一圈圈扩散。
      先锋部队没有给对方太多时间犹豫。几个小时内,桥梁被占,哨所被压制,主要道路被路障封堵。通信中断的空档里,指挥官用最简短的词下达命令:迅速稳固立足点、控制通行要道、封锁增援路线。工程车留下电锯与铁栓,保证来往车辆无法轻易通过。对入侵方来说,速度是最锋利的武器——在混乱未形成之前,占位先行。
      科威特的上级指挥在接获报告后,不得不在现场与首都之间做出最艰难的选择:是立即执行全面动员,还是先向国际渠道求援?他们拨打了使馆热线,发去了紧急电文,试图把这一刻转化为国际关注与制裁的筹码。首都的外交官们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奔走,传真机不断吐出召集函。与此同时,民间的恐慌在街巷堆叠:临时广播呼吁民众冷静,商店摆出“禁售燃油”的告示,港口的货船被命令延迟出航。
      国际媒体很快捕捉到震动的瞬间。卫星镜头在高空扫视,电视台的画面把滚滚烟尘、履带印与惊惶的人群放大成一个可以被全球目击的瞬间。首都的新闻室里,编辑们忙着拼接导语,电台主持人的声音在短短几十分钟里由惊愕变为愤怒。远在洲外的政治领袖们按下了热线,参谋长们调动部队态势图,电视前的公共舆论在几个小时内凝聚成一种公开的谴责与担忧。
      但在前线,士兵们的世界仍然是近在咫尺的现实:一声令下,越过障碍,搜索房屋与哨所,检查车辆与证件。每一次门被撞开,换来的不是答案,而是更多的问题——平民的恐惧、老年人的泪眼、孩子们不懂事的哭喊。带头的军官在帐篷里写下短促的命令,命令里没有怜悯,只有目标、时间与坐标。
      当日暮降临,战线尚未扩散成全面战争,但它已不再是秘密。边境城镇被临时设防,主要交通枢纽被控制,国际呼声开始汇聚——谴责、制裁的威胁,以及紧急的外交斡旋。对被侵占的人民来说,夜晚带来冷静也带来更多焦虑;对侵入者来说,夜色是暂时的掩护,也是决定下一步方向的片刻思考。
      萨达姆的赌注在地图上的每一格里慢慢清晰起来:占领、谈判、重塑。那并非幼稚的赌博,而是经过计算的风险。只是,他无法把握的是——外界的干预、内部的反应、以及被触发的连锁效应。这些都像潜伏在沙土下的火种,可能在任何时刻窜起。
      夜色里,边境线上升起了临时照明,闪烁的光亮像星星移位,战争的轮廓在夜雾中愈发清晰。士兵在篝火旁交换着口粮,指挥官在帐篷里重读命令,民众则在家中守着电台。这一日的每一个细小动作都被放大,变成历史脚本里不可回避的段落——从地图到实地,从纸面的计划到鲜活的生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行动撕扯与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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