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橘

　　“喝酒之后，不要立刻洗澡。”

　　林颉平躺在床上，正对着天花板，毫无睡意。这句话自从前天晚上听到以后，就总是时不时回响在耳边。

　　这是什么意思？她在关心我吗？

　　不是吗？只是正常朋友间的关心？

　　我们算是朋友吗？

　　……

　　林颉想得很多，越想越多，于是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夜里房间安静得仿佛能听到空气跳动的声音。他们并没有签下正式严格的同居协议，只是为了走流程，为了更快得解除他们之间的情侣关系。

　　床垫发出轻微声响，林颉又皱着眉翻身回来对着天花板。从那天算下来，到今天，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嗯？为什么算起这个？半个多月的时间要用来干嘛？

　　为什么心头会有紧迫感？

　　我到底想干嘛？

　　林颉突然张大双眼，眼神无比清澈。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重新找到童年好友确实是好事，但自己为什么不敢和她相认？林颉的眉头再次揪起，现在和林恩的关系有点尴尬，而且她似乎也没认出自己。

　　林颉有些悲观地盯着天花板，虽然现在的自己和小时候的外型不太一样，但五官总不会改变吧。

　　那她是不是有可能，压根就没记住自己……

　　或许是童年有其他更好更贴心的伙伴替换掉了自己的位置，又或许是那段童年记忆，她并不喜欢，所以也不想放在心上……

　　林颉万千思绪，没有一种可能性是让自己满意的。于是把被子一蹬，赌气地翻身到另一边，面朝墙壁。

　　还没进入盛夏，夜间就已经带了些暑气，让本就不太痛快的林颉，现在更加燥热，鼻子重重地出着气。

　　因为林颉这个房间是短期整理出来作客房用，也就没有安装遮光帘，但林颉接受能力强，每晚就着月光入睡也能睡得很香。

　　慢慢地，白色的墙壁在眼前褪色，仿佛变灰变淡、直至最后消失，墙壁另一端，少女令人心安的睡颜逐渐显现。

　　鬼使神差地，林颉朝着墙壁，缓缓伸出了手。

　　“林橘！”

　　记忆中，清脆的小女孩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有一些蛮横又带着熟悉的娇气。

　　“我说了你别乱跑！听不懂话是不是？”

　　与颂辛，从认识之初就没互通过姓名。他一直叫她“老大”，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这家伙也只是看过一眼他的名牌，就每天“林橘”“林橘”地叫着。

　　林颉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把自己的半边脸埋进枕头，闷闷发声。

　　“小文盲。”

　　然后像煎蛋翻面一样，重新面向天花板平躺着。

　　当然从没纠正过她的读音的自己也难辞其咎就是了。

　　小时候，颂辛没和自己说过她的名字，也不许自己过问，更不许询问原因。只能从邻里叔叔阿姨的口中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所以说，林恩只是一个外号？”

　　一天前，林颉来到林恩的咖啡店，装模做样的来做客，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

　　“不是外号。”林恩扎头发，嘴上叼着头绳，模糊不清地辩解：“是我的英文名字。”

　　林恩态度有点不耐烦，林颉看得出，这是明显是不愿意提及，但又尽力保持风度的样子。

　　“哦。”林颉稍微有些尴尬，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林恩算是我的外号。”

　　林恩睨了林颉一眼，撇撇嘴，“是啊，你的外号可害惨我了。”

　　林颉挠挠鼻尖，略带心虚地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再也不敢出声了。

　　从那以后，林颉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对劲，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阴暗的“变态”。

　　赶在某天早上，又坐在餐桌旁一脸严肃地“偷偷监视”起窝在沙发居家赶稿的林恩。在明确意识到自己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林恩后，林颉的出行计划就大幅减少了。

　　以前能让他津津有味打上半天的游戏，现在依然变得索然无味，玩个十几分钟就放在一边。其它的事情都提不起太高的兴趣，除了掌握林恩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的各种熟悉的小动作，格外有趣。

　　就好像在林恩身上，每发现一个能与小时候宋昕重合起来的特点后，他就能更进一步拼接上儿时的记忆。

　　当然，在这背后永远存在一个无法驱散的阴影——田恬说的那句话。

　　“她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喜欢男人的样子。”

　　像魔咒一样，无论林颉对自己明示暗示多少次不要再继续想这些，都毫无作用，反而会令他更加在意。和蒙璐瑶闲聊的时候，也得到了“她是事业型女性”的说法。

　　林颉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摸着后颈，终于，无数纷杂的思绪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从鼻孔重重呼出。

　　“怎么了？又被人甩了？”

　　林恩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她抱着电脑路过，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又回到沙发。完全忽视掉了身后林颉投过来的幽怨的眼神。

　　“怎么感觉在你眼里，我不是被甩，就是等待被甩？”

　　林恩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伴着打字声开口：“不然呢？”

　　“你总不可能主动甩别人吧？”林恩的后脑勺仿佛带着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样子，“像你们这种，不都是突然冷淡或消失，等对方耗尽耐心后主动提分手离开的吗？”

　　林颉默默收回视线。

　　“噢——”林恩“啪”地一下关上电脑，回身审视林颉：“你不会又想故技重施等着被分手？怪不得你最近都不出门了。”

　　林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要反驳：“我没有，只是最近外面太热了我才不爱出门的。”

　　林颉轻咳一声，努力让语气放松，又不至于听起来像是长辈在催婚：“那你呢？你就有精彩绝伦的感情经历了？”

　　“没有。”

　　林颉觉得自己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林恩挑了挑眉，似乎有些兴趣，她想了想，合上笔记本，很认真地问：“你觉得谈恋爱和结婚是一回事吗？”

　　“不是啊。”

　　“我觉得差不多。”林恩耸耸肩，“因为都是很重要的大事，所以才不能马虎，不能随便。”

　　林恩叹气：“其实之前有很多时候都会想自己是不是太挑剔了，可是回头仔细看看，我想要的对象其实只要是一个能聊得来的，踏踏实实的正常人，然后在此基础上，能有一个闪光点就更好了。”

　　“这算挑剔吗？”林恩单手搭在沙发靠背，回身问林颉。

　　“不算。”

　　“对嘛！”林恩表示赞同，“但是一直没遇到这样的人……”

　　后面林恩又说了些什么，但林颉的脑子里又开始混乱了，他没想过林恩对待感情是这样的看法，总觉得她平时淡淡的，没想到也会时常花心思去想感情的事，莫名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有时候真的会觉得嫁给男人，还不如娶一个知心老婆。”林恩发表了自己对过往接触过的下头男的看法后，由衷选择了这句话收尾。

　　“？”林颉呆愣了几秒，旋即反应过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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