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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
楚山楹肉眼可见的烦躁,“那你想怎样?”
她真的想不明白,他的脑子究竟在瞎想些什么?
“你嫌我烦了?”宋玉衡一脸受伤的模样,“我们认识十几载,你就因为一个刚认识的嫌我了?”
楚山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番话她好似在哪听到过。
眼前的宋玉衡还在喋喋不休,楚山楹却心不在焉地想着,究竟是在哪儿呢?
宋玉衡敏锐地察觉她的失神,极其失望地摇了摇头:“你已听不进我说的话了吗?”
就是这个!
楚山楹恍然。
他的话语和举动,这不活脱脱与那些酸腐话本子里丈夫外出归来带了个小妾,正妻伤心质问的场景一模一样吗!
只不过她是那个“丈夫”,宋玉衡是那个“正头娘子”。
意识到这点,楚山楹浑身抖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再也无法忍受,逃也似地快步离开了。
“你上哪儿去?”
“是想逃避问题吗!”
楚山楹捂着耳朵疾步向前,宋玉衡的声音却有如高山回音般围绕在她耳畔。他两三步上前,利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彻底挡住了楚山楹的去路。
她放下手,颇有些无奈:“你究竟想怎样?”
这个问题彻底将宋玉衡难住了。他在气头上,一心只想着向楚山楹要说法,可是他们,是那种关系吗?
楚山楹见他浑身僵了一瞬,喉结滚动着,乌黑的眸子垂下,眼睛飞快地眨着,快得只能看见长睫扑朔。
看来是想通了。
其实,楚山楹要是真烦得紧了,只一句“与你何关?”便可让宋玉衡溃败。可看他这副委屈模样,楚山楹轻叹一声,心道自己真是疯了,偏开头说了句:“他只是我碰巧遇上的,我本想着今日结束便找你解决这件事的。”
说完,她闭了闭眼,似是在懊恼自己怎会说出这种话。
好在于宋玉衡而言效果不错。
他就像楚山楹幼时养的那只幼犬一般,分明尾巴摇得欢快,面上却无波澜,“当真?”
当然是假的了,楚山楹腹诽道。她面上不显,假笑道:“自然是真的。”
他嘴角上扬一瞬,又极力压下,故作不在乎地问道:“那……你也不喜欢他了?”
?
这都什么和什么?
楚山楹皱眉道:“我当然不喜欢他,我们今日才结识,你……”她本想质问:“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可话到嘴边,看着他那副紧张又期待的样子,心头莫名一软,后半句的锋芒不自觉地敛去,化作一声无奈地轻斥:“……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宋玉衡一直认为楚山楹的话语拥有某种神奇的法力,否则怎么能让他从地府一瞬间至极乐世界。
“那……”今日的楚山楹对他态度好得出奇。他得了些甜头,便开始得寸进尺:“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楚山楹维持着脸上的假笑,心道:“开始得寸进尺了。”
天色愈来愈暗了,楚山楹可不想在这里与他纠缠。于是她随口说道:“我喜欢强大、温柔的人。”
宋玉衡因她的话愣在原地,楚山楹得了空隙,赶忙溜走了。
强大、温柔?
这不就是他吗!
宋玉衡激动地望着她逐渐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那句话仍在他耳边回响,只觉得胸膛里的那颗心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十几载了,他守着这点心思,像是在无尽寒夜里跋涉的旅人。而楚山楹方才那句话,便是为他劈开黑暗、照亮前路的月华。
前方的楚山楹并不知自己随口说的话语被另一个人当真,且激动得“热泪盈眶”。若是她得知宋玉衡的想法,只怕会忍不住出言询问:
后面那两个字,与他相干吗?
……
一月之期很快过去。
楚山楹站在帐前,望着展翅划过碧空的鸟儿,嗅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芳香,感受着春意。
天朗气清,她却觉怅然若失。短短一月,她已不是最初的楚山楹,心境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也不知朝露过得如何?母亲她,应当是气极了。
楚山楹想到这里,低头轻笑了一下。
“想什么呢?这般开怀。”
楚山楹抬眸,赵蓉笑着走上前。
楚山楹眼眸弯着,突然想起赵蓉的身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想起我的侍女。许久未见,有些想她了。”
赵蓉眨了眨眼,接过了她的话茬。
她们聊起即将到来的形成,聊起京城时兴的衣裳,声音渐渐融入身后营地收拾行装的嘈杂声中。
春风拂过,带来远山的新绿气息,也带来了即将离别与新征程的味道。
幼小可爱的蒲公英在清风中摇摆,洁白的细条果实乘着风周游各地。
花絮飘在空中,又缓慢飘落,飞舞至楚山楹的发顶。
整装待发的军队站在她身后,宋玉衡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的发顶,伸手便将那细长的洁白摘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楚山楹后撤一步,顶着四面八方戏谑的目光,她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你做什么?”
宋玉衡一脸无辜:“你头上有东西。”
“你和我说一声不久就好了!”
非要上手?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楚山楹微恼,也不知宋玉衡近来发的什么疯,总对她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余光中,私塾里的孩子们站在不远处,楚山楹扭头,火气被冲淡了些。
她们泪眼汪汪,那皱巴的小脸仿佛把楚山楹的心也揉的稀巴烂。她软下眉眼,笑着张开手:“来。”
“哇!”
如雏鸟飞回巢穴,孩子们蜂拥扑至楚山楹怀中。她被撞得微微后退半步,却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将这群小小的、温暖的身体尽数接纳。孩子们哭喊道:“夫子,我们会想你的!”
她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中,眼眶也有些发酸。
看她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楚山楹觉得好笑,一个接一个替她们抹泪,应接不暇。
“我会回来的。”她承诺道。
其中一个孩子抬头,抽抽噎噎道:“夫子,你与将军成婚的时候一定要叫我们!”
周遭响起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楚山楹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一声格外清晰的轻笑传入楚山楹耳中,她在脑海里狠狠剜了宋玉衡一眼,十分不客气地扯了扯那孩子的面颊。
不过这次,她什么都没说。
马匹嘶鸣,楚山楹借着赵蓉伸出的手,跨上了马背。
她虽习过骑御之术,可军营马匹有限,便只得与赵蓉共乘一匹。
她最后侧过头,直到脖颈发酸,村民与孩子们挥手的光景渐渐模糊,化作视野尽头一片朦胧的色块,才堪堪转回头。
马匹颠簸,两边的景色逐渐从嫩绿草木变成了广阔荒坪。楚山楹再一抬眼,已能望见京城那朦胧又庞大的形态了。
许是近乡情怯,楚山楹没由来地感到紧张。
赵蓉像是在她身上下了蛊,她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风带着它传入楚山楹耳中:“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吧?准备到了,紧张吗?”
楚山楹抿了抿唇,嘴硬道:“并不,不过短短一月罢了。”
赵蓉模糊的轻笑散在风里。
她又开口了,伴着猎猎风声扬声道:“待会楚大人会在城门迎你,你戴上面帘,仔细着别叫人瞧见。”
楚山楹应了一声,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面帘,于一月后复又覆上脸。
这一月来,为了瞒住楚山楹离家私逃的消息,裘佩兰对外宣称她生了重病,闭门谢客。
就在马匹即将驶入城门阴影的那一刻,她透过晃动的珠帘,不经意地瞥见城楼之上的一抹艳色。她下意识望去,却已瞧不见踪影。
城中百姓夹道两侧热烈欢迎着军队凯旋,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前头的宋玉衡身上,自然没人瞧见其中一匹马拐进小巷中,方才还有两个人的马背此刻只剩一人。
赵蓉抄着近道,待宋玉衡路过这条道时,趁机跟在身后,无人察觉何时少了一匹马,何时又多了一匹马。
而顺利躲过百姓视线的楚山楹甫一下马,便与迎面而来的楚世昌碰上了。
楚山楹难得气焰弱了些,小声唤道:“父亲……”
楚世昌方一抬手,楚山楹便瑟缩着身子紧闭双眼。良久,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倒是头上传来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抚摸。
楚山楹小心翼翼地睁眼,楚世昌正一脸复杂地轻抚她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回来便好。”
楚山楹眼皮滚烫,她抬手按住,以防那不争气的眼泪流出来。
“爹……”楚山楹哽咽出声。
“好了。”楚世昌顺势牵起她的手,如幼时携她外出游玩一般,温柔地说:“走吧。”
楚山楹内心感慨,她吸了吸鼻子,依赖地挽住父亲的胳膊,感叹道:“还是您好,都未曾责怪我。”
楚世昌闻言,脚步微顿,他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眼中混杂着心疼与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傻孩子,若是连我都责备你,你待会回府,可该怎么熬?”
楚山楹:……
楚山楹试探道:“娘她……”
楚世昌回绝了她的试探:“你回府便知。”
她抿了抿唇,见套不出话,转而问道:“朝露呢?她怎么样?”
楚世昌叹了口气:“她当然好。她可是建国以来唯一一个协助主子私逃,却没被发卖、处死的奴婢了。”
听出父亲口中的明讽,楚山楹明智地选择默不作声。
楚世昌拉着楚山楹一路快赶着,不久后楚府的府匾便已清晰地出现在二人视野中了。
楚山楹垂头看了眼二人交握的手,心道:“这才是爹的真正目的。”
侍卫偷偷瞄着这位覆着面帘的小姐,沉重的府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冗长的“吱呀”声,仿佛一声叹息,内部的景象在眼前逐渐展现。
楚山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一股无形威压的气息扑面而来。
楚山楹觉得,她娘的怒气,已然凝成实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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