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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贾琏勾结下人,掉包倒卖他母亲的嫁妆一事沸沸扬扬的传了几天,就没有了下文。
府中上下对此早有预料: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查出自家人,大爷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动自己的亲弟弟,所以事情的下场是罚酒三杯,若无其事的过去,大家都没什么意外。
就连贾母都松了一口气,事情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对大家都好。
然而,只有一直关注着事情进展的人知道,大房那边一直没有停过对张成媳妇的救治。
张嬷嬷打发走回消息的下人,靠在引枕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的大儿子笑嘻嘻地走过来,“大爷表面看着厉害,没想到也是个银样镴枪头,查到二爷身上就没有下文了,我还当他多大公无私呢,碰到亲近的人还不是偃旗息鼓了。”
说完‘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张嬷嬷悲哀地看着他。
她年轻的时候,被选为乳母哺育小姐。小姐身体不好,一日三餐不能离人,她两三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刚出生的大儿子只能交给婆婆抚养。
婆婆怜惜他亲娘不在身边,对这个大孙子宠溺有加,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说他。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混世魔王的性子,在家里作威作福,谁的话也不听。
她每次回去,想管教他,却在他泪汪汪地叫“娘”的目光中心软。儿子本就不亲近自己,她已经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了,如何还能在好不容易见孩子的时候打骂他呢?她安慰自己,孩子只是还小,等到长大些就懂事了。
后来,随着大儿子渐渐长大,她生了老二,还是没有时间回去。怕二儿子也长成大儿子这幅德行,她仗着哺育小姐的脸面求了夫人,把二儿子带在了身边抚养。这下子,大儿子对她的怨气更大了,每次她回家的时候,都朝她大吼大喊,连娘都不叫了。
“你滚!”大儿子朝她吼道:“我自小就没有娘,今后也不会有娘,你少假惺惺地在这里装模作样,带着你的狗东西滚!”
想到大儿子半大少年的时候朝她怒吼的样子,她不由泪流满面。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再后来,小姐议亲,嫁给了荣国公的长子,成了大夫人。
大夫人刚嫁过来,在府里根基不稳,赦大爷又不是个好性子的,大夫人新婚之后,常常以泪洗面,懊悔自己嫁错了人。
她只能打起精神来安慰大夫人,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如今再后悔是没有什么用的了,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在她的鼓励下,大夫人渐渐拾起了生活的热情,开始适应在公府的生活。
她抽出时间看一眼大儿子,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跟府里的小子们玩在了一起,天天早出晚归。
她小心翼翼地问询,大儿子不耐烦地道:“跟他们玩一起,等关系好了他们才会想着提携我,我才能找到个好差事,你懂不懂?不然我靠什么生存?靠你吗?你能给我什么?你会给我什么?”
那时她还有些欣慰,孩子长大了,知道为自己打算了。
之后,大夫人怀孕,她又把目光转到了大夫人身上。
珲哥儿出生,大夫人和赦大爷的感情也有了一丝好转,可以待在一起讨论孩子,逗孩子玩,打算孩子的前程。
她悬了多年的心渐渐放了下来,不管是大儿子还是奶姐儿,都慢慢的过上了好的生活,她也可以逐渐退下来颐养天年了。
没想到,乐极生悲,大夫人怀上了二儿子没两个月,赦大爷本性毕露,看上了大夫人身边的丫环,要求给他当通房。、
大夫人不愿,丫环也不愿,赦大爷大发雷霆,一把将大夫人摔在地上,差点见红。夫妻俩不欢而散。
之后,大夫人不在把心放在大爷身上,专心地调养身体,看顾孩子。时间一点一点的过,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上天还是没有眷顾大夫人,难产、大出血,好在大夫人求生意志顽强,老国公又请了御医来照看,才把大夫人的命拉了回来。
可是,就算如此,大夫人的身子也一天天差了起来。
等到琏哥儿三四岁的时候,大夫人还是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她看着两个半大的孩子,心有不忍,歇了养老的心思,又返回府中照顾他们,像当年照顾小姐那样。
珲哥儿比想象中懂事许多,她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就像看到小姐重新长大一遍,自己却一天天变老。
她的儿子也一天天长大了,他成了婚,也生了孩子。婚事是他自己找的,她早已无法干涉他的任何事。
再后来,孙子也一天天长大,她看着他,私心有些希望他像珲哥儿,可大儿子不让她见孙子,她也无法知道孙子长成了什么样子。
再大一点的时候,大儿子过来找她,希望她把孙子弄进院里去,给珲哥儿当小厮。
珲哥儿是赦老爷的长子,将来要继承爵位的人,他身边的位子,内外有无数人争抢,不是那么好弄的。
但她也知道,只要她开口,珲哥儿肯定会同意。
那么,要舍了老脸去要这个恩典吗?她看向孙子,他长的和大儿子很像。
她到底还是开了口,她亏欠大儿子的太多,他好不容易求她一次,如果不答应,他怕是再也不会认她这个娘了。
珲哥儿爽快的应下了,还多加了一句,让小儿子的孙子到贾琏身边当伴读。
她知道这是珲哥儿对她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酬劳,内心感动,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消息传回家里,大儿子很不开心,阴阳怪气:“老二不用求,上赶着就给了,我给自己的儿子找个差事,还得专门求老娘一趟,我早就知道你不把我当儿子,怎么,如今连大哥儿都不当你的孙子是吧?”
她无言以对,无法解释她根本没有替小儿子求。
虽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大孙子还是照常上岗了。她叮嘱孙子,小厮不比外面,有时会出入内院,当差更要谨慎,手脚麻利,知道进退…
孙子不耐烦地挥退了她,“我是大爷奶嬷嬷的孙子,谁敢把我怎么样,少啰嗦了。”
她一怔,仔细看大孙子的神情,和当年的大儿子一模一样。
她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她发现孙子一天就无所事事的闲逛,根本没有办差。一看就知道,这是珲哥儿把他放在了闲职上,偶尔要他跑个腿,并不叫他接触重要的事。
她知道出了事,悄悄的打听。她在府里多年,又与人为善,没有人瞒她,轻而易举地就打听到了:孙子手脚不干净,被大爷发现,还死活不认错,理直气壮的。大爷又不好打发他,只能就这么把他闲置着。
她一时无法去面对珲哥儿。
可若是让珲哥儿直接把孙子赶出去,她也狠不下心来,只能凭借着自己的人脉,悄悄地把孙子拿的东西买一个新的放回去。
没想到过两天,珲哥儿就拿着东西过来找她:“嬷嬷不用担心,喜子拿的东西,我已经找回来了,嬷嬷不用再破费。”
张嬷嬷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家门不幸啊!
珲哥儿拉住她的手,拍了拍她:“嬷嬷不用担心,喜子还小,可以慢慢教。如果嬷嬷放心,可以把他交给我,只是嬷嬷可别心疼。”
张嬷嬷连忙点头:交给你,我放心。
之后,张嬷嬷就没怎么见过喜子,偶尔见面,只能看见他面上的风霜。
她有些担心,但也告诫自己,要相信珲哥儿。
大儿子来找她,他找不到儿子,找张嬷嬷打听消息。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大儿子不信,他以为张嬷嬷故意瞒着他,怕他找儿子要钱。
“要钱?”张嬷嬷有些诧异,他找儿子要钱做什么,他自己不是有差事吗?
大儿子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但他也没什么悔改的意思,既然找不到儿子,找老娘也是一样的:“给我点钱,最近手头紧。”
张嬷嬷并没有直接给,一定要问清楚他的钱去哪儿了。
大儿子不耐烦:“你别管,你就说给不给吧,不给我自己拿了。”
张嬷嬷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儿子已经直接进了她的屋子,翻箱倒柜。
她惊怒:“你到底要做什么?”
大儿子一个枕头砸过来:“钥匙呢?”他指着床头的板箱。
张嬷嬷还没有从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被砸了个正着,她没想到,儿子会直接走进屋里抢钱。
对,这就是抢钱,她无法欺骗自己。
她扶着墙壁,头昏眼花,几乎看不清东西:“钥匙没有,你要是想要,直接把我打死吧。”
大儿子看都不看她一眼,找了个斧头,直接把箱子砸开。
“嘿,我就知道你有钱。”他翻开箱子,满箱子的金银细软,璀璨夺目。他找了个包袱,把所有东西卷起。
张嬷嬷费力去抢,根本抢不回来。她毕竟是个老太婆了,如何是正值壮年的儿子的对手。
“反正以后都是要留给我的,我提前拿一些怎么了。”大儿子理直气壮:“再说,我要是不拿,你最后肯定会全给你那小儿子,哪还会给我剩。”
“所以啊,我这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说着自己从有文化的大哥那里听到的话,扛起包袱,吹着口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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