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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
阵法中心的草席被拿开。
陈皎皎浑身上下没什么舍得放进去的,最后剪了一缕自己的头发进去。
她对着乌瓷伸出手。
乌瓷冷淡地俯视她。
皎皎:“给我一个你的贴身物品,这阵法中心汲取气息,就能追踪到你我二人。”
“到时候,做这一切的是人是鬼,就水落石出了。”
乌瓷道:“我贴身的物品,你也配拿吗。”
从昨天晚上他就莫名奇妙生气,虽然他平常就是这样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嘴脸,但今天好像有点生气。
皎皎无奈,索性不去理他。
反正自己只要一直紧紧跟着他,到时候恶人顺着头发气息找来,她再使出那招祸水东引。
一旁的李瞎子,将自己的烟斗也放了进去。
李瞎子救子心切,皎皎拦不住他,索性任他去了。
*
夜深了。
李瞎子紧张地观察着四周:“高人啊,那恶徒什么时候到来?”
最恐怖的不是敌人来临的那一刻,而是等待敌人来临时的痛苦和煎熬。
皎皎道:“看那阵法走势,应该就是今夜。”
她和李瞎子都在院中,漫天星星闪亮。
皎皎透过漏洞的糊窗纸,看见乌瓷。
李瞎子家境在这村中算不错的,但屋内设置仍然简陋清贫。
乌瓷端坐在这陋室中,他容貌昳丽,有一种不容侵犯的清冷威仪。
浅淡月光下,恍若天人降临。
他模样太好,和这破烂房间对比太强,竟衬得这差劲的房间背景像是假的一样。
皎皎看得一怔,不由得可惜,这样好的容貌,却长在一个疯子脸上。
她心中忍不住想起来那个人,她的未婚夫。
她的未婚夫长相也很好看,不过和乌瓷这种带着点鬼气的、叫人有点害怕的容貌不同,她未婚夫长得正气,一瞧便知是一个端方君子。
李瞎子见她频频往屋内张望,道:“高人,何不进屋小歇?屋外有我看着就行。高人气压山河,别把这恶徒吓得不敢来了。”
待会儿形势恐怕凶险,他得抓紧时间拍拍马屁,关键时候说不定能保命。
陈皎皎道:“他不让我进屋。”
“啊——”,李瞎子迅速合上了惊讶的嘴巴,心中有了一些猜测,默默感叹这姑娘看着年轻,本事可真不小。
皎皎没在意他的吃惊,欣赏起耳边那丝竹声。
丝竹声浅浅淡淡,令人心旷神怡。
皎皎问李瞎子:“你能听到吗?”
李瞎子沉醉道:“能啊,能。”他词穷,憋了半天只别出来一句:“天上之音呐。”
他们一齐歪倒在地上,嘴上挂着微笑睡着了。
三个身穿夜行衣的人悄然落到院中,一人扛起一个。
第三个人望风,猛得和一个鬼魅一般的男人对视。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第三人竟然毫无察觉,他心中一惊,没来得及命令撤退,眼睛直愣愣的,仿佛失去了焦距。
另外两个人同样如此,呆愣地站着,一瞬间静止了一般。
乌瓷冷淡道:“继续走。”
这三个人才木偶一般继续行进。
一路行进,七拐八绕,到了一处非常偏僻的别院。
别院门很小,仅容一人通过。白墙青瓦,看着像普通人家。
一进门,里面却别有洞天,一扇非常小的门推开,闯入眼里的是檐牙高啄,雕梁画栋,建筑错落有致,亭台依水而建,格局十分精巧。
好像走进了山水画。
乌瓷跟着走,迎过来一个带刀汉子止住他们:“站住,怎么带回来三个人。”
他察觉这次带回来的人状态不对,当即要拔刀。
乌瓷随手将他杀了,扔进湖里。
继续往前,到了一处房间前,一个婆子道:“三个人,怎么回事?”
乌瓷道:“不怎么回事。我便是这次带回来的人。”
婆子看看那目光呆滞的黑衣人,又看看乌瓷,背上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她哆嗦着说:“是的,您就是这次带回来的人。”
乌瓷笑了,道:“很好。带我去我该去的地方。”
婆子哆哆嗦嗦地将他领入一个装饰清幽的院中,门口立着两个人,还未大声何止他们,就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婆子腿抖得厉害,想跨过黏腻的血,却因为控制不住,仍然踩在了上面。
她脸色苍白地将来人领到一扇门前。
她道:“平常来了客人,都是由家仆将客人搬到这屋子里,屋子里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乌瓷低声品味着这两个字:“客人。”
婆子被他咀嚼的这两个字吓得瘫软在地:“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来这里引路的!”
乌瓷没理她,推门进入,房间里很冷很冷,是一种诡异的阴冷,好像进入了阴暗无光的地底,还伴随着淡淡的腐臭。
婆子连滚带爬地跑了,乌瓷任她离去。
他走进房间,看到中间摆放着两口冰棺。
一口棺材是空的,白色透明的冰棺上刻着红色的冶艳符文,与旁边的棺材相连。
那符文吸取活人生气,渡到旁边的冰棺中。
要渡给谁呢?
乌瓷有了点兴趣,他脚步微转,来到另一口棺前。
他倒是很想知道,这棺材里躺着的,靠符文汲取活人气息的,到底是谁。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形销骨立,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眼底一大团乌青,看得出常年受病痛折磨。
她没有脉搏和呼吸,却睁着眼,那眼睛还随着乌瓷的脚步移动,转换着方位。
这场景颇有几分怪异,这人的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眼睛活物一样移动。
整个人看起来非生非死,不人不鬼。
看清了这人的脸,乌瓷好整以暇地坐到旁边的花梨桌旁。
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和一些梳妆首饰,窗外是清幽绿竹,四处都很干净,打扫得很勤快。
看得出布置房间的人费了不少心思。
但这清新雅致的风格,在房间中摄人的阴冷,还有那难以忽视的尸臭味作用下,反而显得阴森恐怖。
乌瓷端起茶杯,立刻有人奉上热水。
他们统一穿着深青色的窄袖短袍,金属制的桃花面具覆盖住半张脸。在乌瓷进入这房间后,他们就悄无声息随后出现在了这里。
三年陈的白毫银针,乌瓷赞道:“好茶。”
又道:“摆在死人的房间里,暴殄天物。”
他放下茶杯,对门口道:“既然已经来了,就进来吧。站在门口做什么?”
一个彪悍强壮,留着胡子,国字脸,一堵墙一样的中年男人,沉默地走进来。
如果皎皎在场,一定会十分惊讶。
他就是那天在阴尸咬人之时出来制止,广受路人夸赞的,兴远镖局的镖头杨兴!!
*
兴元镖局作为镖局经营得风生水起,但却鲜有人知,兴元镖局正是那桃花阁驻扎在黑水镇的分支!
桃花阁十分神秘,在江湖中买卖消息和暗杀,搅弄风云,实力强大,正道邪道谈之色变。
任谁也想不到,那乐善好施、宽仁正直的杨镖主,竟然是桃花阁的成员。
杨兴只是一个隐藏在镖局外壳下的分阁之主,并未见过桃花阁真正主人的真容。
但看着屋内站成一排的影探,还有站在这黑衣青年两旁的左右护法,他猜也能猜到,这个青年到底是谁。
他一言不发来到堂中,撩起衣摆跪在地上,脊背深深弓下,头重重磕在石板上。
“属下,见过阁主。”
说完这句话,杨兴就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再无言。
事已至此,强辩无意义。
乌瓷淡淡道:“你把她藏得可真够深的,连影探都找不到。”
一旁的右护法立刻半跪:“属下无能,请阁主责罚!”
年轻的阁主挥挥手,示意他起来,继续说道:“桃花阁的人,知道该怎么躲过桃花阁的探查。”
“你在明处,把女儿放在暗处,一切都安排得这么妥帖。是不是早就想好了,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连这座宅院,都废了多少心思。真是父女情深呐。”
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怒,似乎只是在和属下闲话家常。
“我本来可以让影探继续顺着线索查下去,你真当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吗?只要再给影探一段时间,有什么是查不到的呢?”
他语气里含着可惜,像是面对一个犯错的孩童。
乌瓷道:“可是,我还是决定自己亲自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杨兴的女儿病死,他用邪术强行留了自己女儿一条命,整个房间虽布置得风雅,方位和材料,却全都是建墓时才会用的,整个房间是入骨的阴冷。
杨兴来过这房间许多次,可没有一次,觉得这冷意如此彻骨。
他咽喉滚动,道:“属下......不知。”
乌瓷道:“因为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让你背叛我。”
杨兴瞳孔骤然缩小,他克制不住地抬头:“阁主!!属下,属下——”
桃花阁的手段,他最清楚。
被定义为叛徒的人,会有怎么样的遭遇,他也最明白。
最终,他只是垂下头,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声音近乎梦呓:“属下......罪该万死。”
乌瓷起身踱步,来到那冰棺前。
苍白瘦弱的女子,非人非鬼地躺在这里,眼睛随着周围任何会动的东西转动着。
杨兴骤然激动起来,从得知这栋宅子被人闯入的消息那一刻,他心中就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进入这个房间后,那千钧一般压在身上的压力,终于在此刻将他击溃了。
他几乎是痛哭道:“阁主,求您念属下一片舐犊之心,饶过属下的孩儿吧!”
他疯了一样在地上磕头。
乌瓷声音里有着高高在上的悲悯:“你真当她还活着吗?”
他的手在冰棺上磕了两下,冰棺中的女人竟然坐起,接着从棺中爬了出来。
她的眼睛乱转,但看到地上跪着的杨兴时,她冲过去,抱住了杨兴:“爹!!”
又看向周围的人,怒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乌瓷右手的三指放在一起轻轻磕了三下,她的情绪立刻收了起来,所有的动作也都停住,直愣愣地站了起来。
乌瓷道:“去,砍下他两只手。”
死物一样的年轻女子拿起影探递过来的刀,面无表情地将杨兴的双手剁了下来。
伴随着惨叫声,父亲的鲜血溅上她青白木然的脸。
杨兴心中惊痛,痛哭:“嫣儿,我是爹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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