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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口
画平铺在桌上,罗泽楷俯身凑到桌前,小手轻轻覆在画上,细细摩挲。
温实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试试,可以按照这幅图把《山海经》完整念下来。”
罗泽楷在温实眼神鼓舞下,下定决心后拿起了这幅图。
随后深吸一口气,虽低着头,但眼神还是瞅了瞅温实,害怕读错后会有所惩罚,手指着图上的画。
“.......有兽焉,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击石,其名曰狰。”
他的声音起初还带着迟疑,但当他手划过对应画中对应部分时,便越发自信,声音也逐渐变大,带着笃定。
脑海中仿佛形成了形象的一副《山海经》图。
最后一个“狰”字落下,书房里静了一瞬。
随即,罗泽楷自己先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真的一字不落念完了。
他每次上课,只要稍微出错,就会被段康安惩罚,时间久了,他就不想尝试任何事情。
即使他有再感兴趣的事情,他都装作若无其事,上课时他也从不用心,但只要细心发现,在段康安上课时,如若有他感兴趣的内容,他的眼神都不自然的瞟,但手里总会拿着与课堂无关的东西。
但温实不同,她一直认为这个世上就没有不爱学习的孩子,只有方法没用对,用游戏和他感兴趣的事情,来启发学习兴趣,就容易让他产生学习兴趣。
“我……我念对了?”他小声地问,似乎有些不相信。
温实听到他这句话,顿时呆愣住了,罗泽楷口中透漏着不自信,这与他张扬外表不相符。
外人眼中的罗泽楷都是调皮顽劣的,即使没有见过他时,她也不从未先入为主,一个孩子的个性从不是被定义的。
此刻才明白外人眼中与罗泽楷真实性格不同。
从这句话可以看出罗泽楷不自信,据以往的对话中也可以得知,母亲早逝,传统的父亲主家。
与父亲沟通较少,中间隔着姨娘,就会形成不自信没有安全感的性格。
温实心想,也许他平日的故作调皮,可能是为了引起父亲的注意力罢了。
话音落下,温实轻声细语地继续引导,趁热打铁:“少爷念得真好,一气呵成,一个字都没错,那你再猜猜这‘狰’顶着它的角,在山林里最常做的是什么?”
罗泽楷盯着画上的角,歪着头思考,试探性的说:“顶开拦路的巨石?为林中的野兽开辟道路?还是撬开某种坚硬的果壳,享用里面的美味?”
话语满是天真,小孩子的想象力是最丰富的。
温实眼睛一亮:“妙啊!什么都有可能!”
她顺势指向“狰”那五条尾巴:“那它这五条尾巴,比起寻常野兽的一条,又会有什么奇特用处呢?”
罗泽楷声音带着欢快:“可以像手一样,同时抱住五颗果子!下雨的时候,还能卷起巨大的叶子当伞,或者打架的时候,像五条鞭子,‘唰’地一下就把敌人包围了!”
他说得兴奋,还挥舞着小手比划起来。
温实笑着点头,继续将他的思维引向更深处:“少爷想得极好。您再听,它‘其音如击石’,这声音撞击像巨石一样,除了震慑敌人,在这茫茫大山里,还能有什么用?假如你是‘狰’,你发出这么大声音,想要做什么呢?”
一段原本枯燥艰涩的文字,此刻在他心中已然变成了一连串生动活泼画面。
仿佛已经置身在这《山海经》中的画面中,自己已然已经是其中的主角了。
门外的罗冲踮着脚,缩着身子,生怕被里头发现,只敢悄悄侧耳偷听,轻轻扒着门框。
没曾想门板年久失修,身子一踉跄,竟直直倒了下去,罗冲来不及反应,跟着摔了进来。
这个门板还是因为罗泽楷第一次不愿意上课时,所踹松的,不曾想这诺达的罗府连个门板都没修。
罗冲幽怨看着这已经摔裂的门板,心里暗自记下了负责修理的小斯一账。
他一定要扣工钱,都是这个木板让他现在如此丢脸。
害得他现在只能用衣袖遮挡着,满脸都是猝不及防的窘迫。
温实被突然下了一跳,连忙起身,下意识伸出手。
她手上保持着想扶起的动作,罗泽楷从未见过父亲如此不稳重的样子,嘴巴微张,呆愣在原地。
阿秋连忙跟进来,扶着罗冲的胳膊:“老爷,您没事吧?”
罗冲甩了甩胳膊,斜眼瞪了瞪阿秋,有些不自然的起身,满脸笑容向温实陪笑:“温先生不好意思,您讲的太吸引人,我这挺入迷了,不曾想就.......”
温实随即挤出一抹笑容,语气都有些不自然,替他解释道:“这个木板确实年久失修,我方才也差点摔倒,老爷,您没事吧?”
罗泽楷疑惑的看了看温实,心想温先生从未摔倒啊。
他正准备开口,就被罗冲打断。
罗冲板起脸,故作严肃,强装镇定咳了声:“无妨,我就是来看看焕之的学习情况,看看今日功课如何。”
温实连忙应好。
又不知如何回答,正尴尬间,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小厮掀帘进来,神色慌张,躬身急报:“老爷!前厅的客人被花园的坑绊倒了,脚扭伤了。”
这是谢衍这月第四次登门拜访,新政赋税增长,礼县外出务工人员较多,种田任务就到了老人身上,缴税对于百姓来说压力较大。
所以谢衍就想如果罗冲为代表的富商,可以多捐赋税的话,百姓压力就小了许多。
罗员外爱子,但少爷顽劣,他这才帮忙请温实来管教罗泽楷,如若成功,温实可是帮了他大忙了。
临近傍晚贸然登门,有些唐突,今日是温实“上岗”第一天,他也想看看情况,如果温实取得了罗泽楷的信任,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个好事。
虽商人身份低微,但他作为一县知县,放下面子为百姓上门,祈求商人合作这也是他应做的。
厅堂间,谢衍端坐在席位,手指无意识的轻叩着。
桌上的龙井已放凉,他被请进这前厅已一刻钟时间。
小斯再次进来恭敬奉茶,将晾凉的茶端走:“谢大人,我们老爷正在看少爷功课,请您稍等。”
谢衍颔首表示明白,礼县谁人不知,罗员外对自己儿子尤为上心,他等待也是人之常情。
前几次前来时,罗冲都在看罗泽楷上课,每次都被气得半死,来到前厅时当着他这个外人面破口大骂。
他似不经意提问:“今日小少爷课程是什么啊?”
“是新来的先生教授《山海经》。”
谢衍微微挑眉,《山海经》是这个年纪孩子最感兴趣的了,在家时桃桃就经常缠着他讲。
等他讲后,桃桃每次都会说他讲的没有感情,不如温先生讲得好听,明日要去听温先生讲的。
前厅陈列着古玩玉器,墙上挂着山水画,都在展示着主家的财富,与谢衍这个官家人形成了无形的隔阂。
目光无意掠过窗外,罗府的花园是由专人打理的,假山流水错落有致,一丛茂盛月季花的地面上,与周围草地格格不入。
那并非枯死的草皮,也非随意堆积的落叶。
那是一片新翻的泥土,面积不大,但边缘清晰,像是有人刻意在那里动过土。
“许是花匠补种些什么。”他心下掠过一丝念头,并未深想。
毕竟,大户人家的园圃,时有修整再寻常不过。
恰在此时,小斯前来通传,请他前往书房等候,老爷稍后会过去。
谢衍收敛心思,随小斯走出前厅。
从花园穿过时,他这才看清楚,是一个坑。
上面有意覆盖着许多落叶,旁边还有个小孩玩耍的木铲,随意丢弃在坑边。
他眼神微动,心下了然,这就是少爷的杰作吧,不知挖坑所为何事。
谢衍心思飞速流转,与罗冲谈话需要一个切口,这个坑也许会是个不错的良机。
官靴上沾点泥土,兴许会让罗冲有些愧疚,有利于烟谈成合作。
就在小斯侧身示意方向,谢衍看似自然地向前迈步,想假装崴入那土坑的边缘。
本意只想轻绊一跤,但他低估了泥土的松软程度。
刚才小斯带路时,就有意绕过此地,但因为花园是必经之路不可避免,只能绕着坑边缘走。
并且这块土地刚才浇过水,泥泞的泥土缠住了他的脚,脚踝传上一阵疼痛。
身形一倒,用手撑住了假山石,这才免于彻底摔倒。
但右脚脚踝传来的疼痛,无法让他站起。
谢衍苦笑,甩了甩手上的泥土,这才知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谁知苦肉计变真受伤,还在别人府邸出此洋相。
“大人!”小斯脸色煞白惊呼,冲过来扶住他。
谢衍借力站稳,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低头看去,官袍下摆沾满泥污,官靴看不出脚踝情况,但他能感受到脚踝的疼痛,此刻一定肿得老高。
谢衍深吸一口,维持镇定:“无妨,没什么大碍。只是……轻微扭伤。”
小斯已是六神无主,连声道:“小的该死!小的这就去禀报老爷!快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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