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

　　高考百日誓师之后，高三的教学楼前多了一块倒计时的牌子。
　　学校公用的大屏上，红色的高考倒计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高三的学生们。

　　乐溪每次走到大屏幕下时，都会注意一下高考还有多长时间。
　　最后的一百天，高三几乎没有什么活动。

　　就连体育课也停了。

　　五月初的一个夕阳。
　　周六放学后，她循着熟悉的路线爬上了三楼。

　　顺着走廊一直走，在走廊的尽头转弯，路过一个班级。
　　旁边的就是蒋礼的班级，理科奥赛班11班。

　　高二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以后，学校在两边的走廊上都贴了榜。
　　与乐溪平常看的公示栏不同，这次的公示栏不仅仅有照片，还有她们的理想大学。

　　乐溪填的是南临本地的林业大学。

　　余乐溪循着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找到了蒋礼。
　　男生和初见时一样爱笑，嘴角轻轻扯起，只不过这次的笑容带着点痞气。

　　而照片下面，是他所有科目的成绩，这次二模，他考了年级第一。
　　这个乐溪知道，她之前看过高三的公示栏。

　　目光渐渐落到下面那一行，目标大学：光华大学。
　　他想去光华？

　　按照他现在的成绩，华清和京北应该信手拈来的，为什么会选择光华大学。
　　乐溪不知道。

　　老师之前有说过，奥赛班每个班都有两个保送华清京北的名额。
　　所以蒋礼放弃保送资格了吗。

　　余乐溪淡淡凝望下面这几个字，她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
　　自此以后，她身边多了一张光华大学的照片。

　　文科普通班能出一个学生能考上顶尖985的可能性为0。
　　但，她想试试，试试，试试。

　　高二下学期，余乐溪跟打了鸡血一般天天泡在高考题里。
　　每天不是做题就是背书。

　　她的排名也渐渐可以稳定在文科普通班的前三。
　　虽然这样还是比不上他的成绩。

　　但只要在向前出发，向着更好的自己出发，就已经足够了。

　　阴天的一个下午，晚饭时间。
　　余乐溪坐在教室里看书，手下还有一套高考题。

　　“乐溪宝宝。”这一声中气十足，嗓音里带着甜甜腻腻的撒娇意味。

　　余乐溪埋在书里的头抬了起来，看向不远处的陈瑶。
　　“怎么了，瑶瑶？”

　　陈瑶风风火火跑过来，脸上还有未干的汗。余乐溪从书桌抽屉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她。

　　“你不知道我刚刚吃完饭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我看到蒋礼跟一个女生走在一起，举止很亲密，我严重怀疑他俩是男女朋友。”

　　“嗯。”乐溪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回答。

　　“你竟然一点也不惊讶？”

　　乐溪心里是难过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已经用了快两年的时间去消化他有喜欢的人这个事实，就算他没有喜欢的人，那也轮不上自己。

　　她那么普通。
　　在人群中一眼可以略过去。

　　而他，周围无数朋友包围。
　　年级前几，是老师甚至年级主任眼里的模范生，是一中所有同学公认的校草。

　　她长相平平，家庭普通，甚至可以自主控制的成绩，也是一般。

　　温暖骄傲的月亮就应该和热烈直白的太阳在一起。
　　如果做不成太阳，她宁愿自己只做一株小小的草，沐浴在月光下，悄悄地成长。

　　陈瑶瞧着眼前波澜不惊的女孩，心中很奇怪，乐溪难道不喜欢学长吗？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每次上体育课都要去看他打球？
　　她假装在和她聊天，实则看向远处打球的他。

　　很明显，很明显的喜欢。

　　“乐溪，你在撒谎，你明明就喜欢人家，喜欢人家就喜欢嘛，大大方方的。 ”
　　“他又没举个牌子说，不让女孩喜欢是不是？”

　　余乐溪没忍住，脸颊爬上一丝红晕，她试图掩盖自己的喜欢和被揭穿时的难堪。
　　“不是，我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喜欢他？”
　　他也不认识她，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还装？你心里想什么我看不出来。”莫桑托着下巴，双眼直勾勾看着面前女孩子的脸色悄然发生变化。
　　“喜欢他呢，至少也要让他知道呀，不然以后回想起来，自己的青春里都是遗憾。”

　　“况且他现在高三啊，没几个月就要走了，到时候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咱们至少说要一个联系方式是不是。”

　　余乐溪没有立刻回应，沉默一瞬后，她捏起书的一角，轻轻应了声好。

　　“可是你刚刚不还说他有女朋友吗？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陈瑶嘿嘿一笑，打趣似地弹了余乐溪一个脑瓜崩儿。“其实那个女生旁边不止有蒋礼一个人，还有另一个帅哥呢，所以，我的想法也不一定是正确的啊！”

　　余乐溪没好气地给她甩了一个眼刀。但并不是责怪，更多的是释然。
　　现在，喜欢他这件事，除了自己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人。

　　“走，我现在就带你去高三要人家联系方式。”陈瑶是个急性子，带她去的路上还在一直输出。“胆子这么小，喜欢人家大胆迈出去啊，你又不差。”

　　余乐溪的手腕被她牵着，一路带到11班。
　　原本很长的路程，她现在竟然觉得有点短。
　　女孩的心跳像是要冲出这个疲软的身体，紧张，害怕之下，还有一点点的喜悦和期待。

　　陈瑶是余乐溪极为羡慕的那种人，用现在的说法就是“e人”。

　　她刚好看见一个从厕所回来的一个漂亮学姐，握着余乐溪的手腕就冲上去，直接把学姐吓了一大跳。

　　“同学同学，可以帮我叫一下蒋礼同学吗？”

　　娃娃脸长相的女孩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那个学姐就出来了，余乐溪全程没有讲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勇敢地冲上去。

　　如果，她也有这么热忱而勇敢的喜欢就好了。
　　余乐溪的喜欢是安静的，她喜欢自己一个人咽下所有的情绪，喜欢也是，悲伤更是。

　　就像她自己认为的那样，自己是一株安静的小草。
　　她不需要太热烈的情感流露，因为这样太过躁动，她脆弱的身体会被风折断的。

　　“同学，蒋礼他不在。”

　　“好。”陈瑶遗憾地答应了一声，还似安慰似地轻轻拍了拍余乐溪的肩膀。“可惜我表姐不在这个班，不然的话一定有他联系方式。”
　　蒋礼的联系方式，只有身边的好友有。

　　连和他同班的同学都和他一年下来没说过几句话。更何况蒋礼每天下课大多都是趴在桌子上补觉，即使没在睡觉，也是戴着耳塞做题。

　　“乐溪，没关系嘛，咱们下次再来。”她把乐溪拉到走廊边上，从上边可以看见下面的全景。

　　乐溪讪讪地点了点头，她一直都知道陈瑶是什么德行，如果今天她不跟过来找蒋礼的话，那么她肯定会天天提这事，所以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好蒋礼他不在，否则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思绪还没缓过来，余乐溪就被陈瑶拍了好几下脸。
　　“乐溪，你快看楼下，那是不是蒋礼？”

　　余乐溪看向她手指的方向。

　　一楼，两栋楼交汇处的走廊上，蒋礼双手靠在走廊两边的栏杆上，姿态慵懒。
　　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旁边就是一个高高匝着马尾的女孩儿。

　　是陈度学姐。

　　远远看着，皮肤白净，宽大的校服也藏不住的偏瘦的身材。
　　他们好像在聊什么，聊着聊着，蒋礼微微挑眉笑了一下。

　　余乐溪不知道该怎么真正形容这一眼所带来的震撼。
　　面前的场景，深深地刺痛了她。

　　即使她早就知道，陈度只是把蒋礼当作好朋友。

　　可是蒋礼喜欢陈度。
　　她早就知道的事啊。

　　陈瑶摸摸她的脑袋。“宝，你没事吧？我明明看到还有一个男生跟他们俩一起走的呀，怎么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余乐溪眨了眨眼，眼睛有点红。“我没事啊。”

　　陈瑶有点心疼她，却也在安慰她。
　　“没事，天下的男人那么多，咱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走，我现在带你去要他的联系方式，说不定旁边那个不是他女朋友呢。”陈瑶说时迟那时快，好像立马就能跳下去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我表姐就说蒋礼没有女朋友的。”

　　余乐溪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没关系啦，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他，只不过是没见过那样的帅哥而已。”

　　她在撒谎，可是也只能这样了。

　　“我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看我喜欢的那些小说男主，哪一个是蒋礼这种类型的？”
　　余乐溪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我喜欢那种坏坏的男生，就像梨涡那种男主的。”
　　陈瑶点点头，也不想再费心思戳穿她想要隐藏的东西，如果余乐溪不想这么做的话，那自己作为好朋友肯定是全力支持啊。

　　安静的喜欢，不是她的错，而是她的经历使然。

　　“好吧。”陈瑶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满是担心。”乐溪，我马上把我桌肚里的巧克力拿给你吃。”

　　“嗯。”余乐溪拉起陈瑶的手，紧紧握住，那双眼下好像还有未干涸的水渍，淡淡的，透着一点点的粉。
　　回去的时候，她特意绕了远路走，陈瑶也欣然同意。

　　她们刚走不久，站在走廊处的两人，齐齐看向不远处的办公室。

　　“陆予，老师刚刚跟你说什么啦？”清甜的女声，尾音还微微上扬着。

　　对面走过来一个气质清冷，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男生。
　　“没说什么，只是布置一下今天晚自习的任务。”

　　蒋礼还是懒洋洋地倚在那里，嘴里似是调侃。
　　“陆予，你怎么不从老师哪里拿一份物理卷子回来，陈度她上次物理成绩才70多分。”

　　女生圆溜溜的桃花眼瞪大，没好气地朝蒋礼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没有生气。
　　因为她知道，蒋礼在关心她。

　　陈度小幅度地拉了拉陆予的胳膊，语气也软。“陆予，我会努力的。”
　　男生也回望她，语气轻松自然，眼神里还藏着难得的温柔。

　　“没事，我可以给她补。而且二模的试卷比较难，我物理不也才88吗？”

　　陈度吐吐舌头，朝蒋礼的方向有些恶狠狠的模样。“天赋怪。”

　　蒋礼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应了声“好，我是行了吧。”
　　瞥到陈度陆予的手正要逐渐重合，他压着声音。“你们俩个注意点，稍微克制一下。最后两个月了，别被老高捉到。”

　　“知道了。”
　　“天赋怪。”

　　“诶，陈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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