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 骨生花

　　阿杰出院后，暂住在我租的公寓里调养。窗外的阳光明明暖融融的，他却总爱裹着薄毯缩在沙发上，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头发——那片曾迅速泛白的发丝，虽已渐渐恢复乌黑，却留下了几缕不易察觉的浅灰，像一道永远褪不去的印记。
　　这天周末，大刘和小宋提着水果和补品过来，刚进门，就看到阿杰正对着镜子拨弄头发，脸色依旧带着几分苍白。“还在琢磨呢？”大刘把东西放在桌上，语气里带着点后怕，“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几根白头发算什么。”
　　阿杰放下镜子，苦笑了一声：“不是琢磨头发，是一闭眼就想起那天晚上。那只像老树根的手，还有她贴在门缝上的声音，总觉得就在耳边。”
　　小宋也坐了过来，抱着抱枕，脸色还有些发白：“我也是。现在晚上听到敲门声，都得愣半天，不敢随便开。”
　　我给他们倒了水，坐在阿杰身边：“那天要不是你反应快，想起抢回铁皮桶，后果不堪设想。”
　　提起这事，阿杰的眼神暗了暗，满是愧疚：“都怪我，当时太自以为是，觉得守山人的话是迷信，还差点害了小宋。”他看向小宋，“尤其是你，拼了命按住我，肯定吓坏了。”
　　小宋摇摇头，眼里却泛起了水光：“当时哪顾得上怕，就知道不能让你再给她递东西。倒是你，被缠上的时候，眼神空洞得吓人，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大刘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苹果削皮：“现在想想，那守山人是真有本事。他一开始就提醒我们‘什么都别借’，是我们自己没当回事。”他顿了顿，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还有那借魂鬼，一开始装得有多可怜，后来就有多凶。那脸……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
　　“我后来查了些关于滇南深山的传说，”我说道，“有人说，借魂鬼都是生前在山里受了难、心怀怨念的人变的，靠借东西缠住活人，吸走生命力来续命。一旦借出去第一次，就会被她缠上，直到吸光活人的生命力才肯罢休。”
　　阿杰听得浑身一哆嗦：“还好当时把桶抢了回来。要是再借出去一碗水，我恐怕……”他没再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那后果。
　　正说着，门铃响了。我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肩上扛着一把砍柴刀，看着像是山里人。“请问是林先生吗？”男人问道。
　　我点点头：“我是，你是？”
　　“我是山坳木屋附近的村民，”男人说，“是守山李大叔让我来给你们带句话。他说，你们被借魂鬼缠过，三年内别再进山，尤其是深秋和半夜，阴气重，容易被那些东西盯上。”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袋，递给我：“这是李大叔让我转交的，说是用山上的艾草和朱砂做的，戴在身上能驱邪。他说那个铁皮桶虽然烧了，但你们身上可能还沾了点邪气，戴着这个安心。”
　　我接过小布袋，入手温热，还能闻到淡淡的艾草香。“麻烦你了，替我们谢谢李大叔。”
　　“不客气，李大叔特意叮嘱，一定要把话传到。”男人说完，扛着砍柴刀走了。
　　我们把小布袋拆开，里面是四个小小的香囊，每个上面都绣着简单的辟邪符号。“给，一人一个。”我把香囊分给他们，“戴上吧，也算是个念想。”
　　阿杰接过香囊，仔细系在手腕上，眼神郑重：“以后再也不敢不信这些禁忌了。对未知的东西，还是得心存敬畏。”
　　“可不是嘛，”大刘也把香囊系好，“那片山，我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去了。”
　　小宋捧着香囊，轻轻嗅了嗅：“希望这个能管用。也希望李大叔在山里平平安安的。”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公寓里很安静，没有山间的阴风，没有诡异的敲门声，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偶尔的交谈声。阿杰头顶的浅灰在阳光下并不明显，可我们都知道，那段在深山木屋里的经历，那些恐惧、愧疚与庆幸，会永远刻在我们心里。
　　后来，阿杰的身体渐渐好转，头发也越来越黑，只是手腕上的香囊，他一直戴着，从未摘下。我们偶尔还会提起那个夜晚，提起守山人的警告，提起那只诡异的借魂鬼。每次说起，都忍不住感慨：有些善意，在错误的地方、错误的时间，可能会变成致命的陷阱；而对未知保持敬畏，守住心中的底线，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三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们都遵守着守山人的叮嘱，没有再踏入那片滇南深山。偶尔会想起那个守山老人，想起他黝黑皴裂的脸，想起他那句“山里晚上不太平，什么都别借”。或许，在那些我们未曾涉足的深山老林里，还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诡秘与禁忌，而我们能做的，就是远远避开，守住自己的安稳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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