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再临

　　“MAS ANIMA DIVINITATEM PROFANANS”

　　“—— ANATHEMA SIT PER SAECULA SAECULORUM!”

　　“SIT PULVIS IN VENTUM, SIT SANGUIS IN ABYSSUM!”

　　不知从何处而起的声音在耳边絮语。

　　似乎是低沉嗡鸣，如虫族最原始交流方式——腹语或是高频振翅的响动。

　　跟随那些絮语，毕加索不自觉在脑海中复现从未见过的文字，它们拼写出一个个陌生“单词”。

　　是绝对陌生的语言，毕加索清醒得认知着，确认从未见过这样的文字。

　　絮语声越来越大，声音传递的能量引起细微共振，在组成身体的细胞间蔓延，跟随共振，毕加索的发育开始倒退。

　　他能够清楚得感知退化的速度，他融化成了一颗卵，融化成浑浊粘稠的卵质与卵核。

　　毕加索被莫名的逆生命力量层层包裹，隔绝光、隔绝空气、隔绝声音。

　　隔绝声音？

　　不！

　　心脏“融解”后，心跳扭曲成新的絮语。

　　“IN PRINCIPIO ERAT MATER, ET MATER ERAT DEUS.”

　　“ET OMNIS VITA EX VENTRE EIUS FLUXIT SICUT RIVUS SINE FINE.”

　　“SED MAS LEVAVIT CORNUA SUA CONTRA MATREM.”

　　“ET FECIT IDOLUM EX SEMINE SUO, ET VOCAVIT ILLUD DEUM.”

　　“TUNC VOX E TENEBRIS LOCUTA EST: DIVINITAS MASCULINUM ABDICAT.”

　　“NE VERERIS EUM QUI SE DEUM FINGIT, NAM VERUS IGNIS NON HABITAT IN CARNE MARIS.”

　　“MALEDICTUS SIT QUI VERITATEM MATRIS ABNEGAT, ET THRONUM EIUS POLLUIT.”

　　“NAM UTERO VENIT SAPIENTIA, ET IN UTERO MANET POTESTAS.”

　　毕加索无法确认自己是否还有“大脑”这样的器官存在，但是意识仍在拼写那些词汇。

　　最后一个符号落定，他感受到高温炙烤般剧痛，那疼痛仿佛在撕裂他的灵魂，即使在战场上被炸得只剩百分之三十的器官的痛苦，也没有此刻让他难以忍受。

　　毕加索分辨不出，在这里，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视角存在，他看到了一只眼睛，布满数不清复眼的黑色眼睛，于他灵魂深处睁开。

　　毕加索直视那只眼睛，复眼扭曲的线条组成一句话，依旧用他不认识的文字书写。

　　“DIVINITAS MASCULINUM ABDICAT.”

　　阅读这句话的瞬间，刺痛穿透颅腔，毕加索惊醒。

　　毕加索下意识攥紧床单，天然布料微微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无论从何种方面来看，这都是一场噩梦，毕加索出了很多汗，汗水打湿黑色床单留下潮湿的水渍。

　　落地窗外星海静谧，偶有星芒闪烁落入眼中。

　　毕加索感受到自己的异常的心跳声，很快，很急切。

　　作为一个战功赫赫的高等军虫，在成年之后即使面对最危机的情况，毕加索的心跳也不会有任何异常。

　　同时，虫族也很少做梦，梦境这种特殊的东西，一般都昭示着什么。大多数时候，梦都被解释为虫族的潜意识在感受到危险后，对主体意识发出警告。

　　毕加索将此归因于在刚结束的二十四个小时内，他与那位身份特别的雄虫阁下进行了一场不是很美妙的谈话。

　　谈话涉及的禁忌信息过多，甚至包括巴克斯家族辛秘，加上雄虫对雌虫有天然精神压制（即使在交流过程中，那位阁下已经贴心得将精神压制控制在了最低位），这些危险信号都会让潜意识产生应激反应，所以今夜有一个荒诞的噩梦出现，倒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室内小气候系统出了一些问题，温度和湿度都比成年虫族生活的最适范围要高百分之二十左右。

　　比起休息室，这里现在气候更像是卵的孵化室——毕加索小时候曾在家族的巢穴里，帮忙照看过那些孵化中的卵。

　　成年雌虫的信息素会使卵躁动，影响孵化。

　　雄虫是虫卵孵化期的最佳看护者，但是介于雄虫数量稀少的事实，只有极少数身份尊贵，在卵期就表现出惊人天赋的卵，会劳驾雄虫孵化。剩下的绝大多数卵，都是被信息素淡薄的未成年雌虫看护至破壳。

　　无论大家族还是小家庭，照顾有血缘关系的卵，几乎是雌虫共同的童年回忆。

　　毕加索没有在意，他认为这可能是达布琉的恶作剧。

　　乌埃特号上这位自称“达布琉”的虫工智能很有自己的想法，虽然他会因为“服务虫族”的底层逻辑，而接受毕加索命令，但是忤逆它的建议，也必然也会遭遇它小小报复。

　　毕加索不许他在睡眠时间汇报厄比斯阁下的最新动态后，达布琉就时不时搞点这样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毕加索打开光脑查询时间，他休息了将近六小时，睡眠质量不高，不过时间已经足够，也该收拾收拾起来继续工作了。

　　十七个小时零二十八分后，菲尼克斯家族护卫舰队就会到达。

　　菲尼克斯家族这次带队的，是近期刚进入议会权力层的“新虫”——莱茵·菲尼克斯。

　　因为辖区南辕北辙，毕加索还没有见过这位风头正盛的青年俊虫。从他的做事风格判断，应该是位相当难缠的角色。

　　汗液黏在身上，让毕加索很不舒服，他起身去盥洗室整理。

　　淋浴喷头打开，水流温和，水温舒适，看来达布琉这次也很有分寸得没把恶作剧的范围扩大。

　　毕加索淋湿头发，挤出清洗液，在头发和身体上打出泡沫，他闭着双眼，并没有看到清洗液在接触皮肤后颜色变得浑浊。

　　毕加索按部就班冲洗，但是今天的清洗液却好似洗不掉一般，滑溜溜黏在他的皮肤上。

　　毕加索变得烦躁，他没察觉自己情绪异常，只是一味发狠揉搓皮肤，而后，他看到皮肤开始融化，像点燃的蜡烛。

　　那些梦中的絮语又在他耳边响起。

　　这次的絮语叙述的内容异常清晰，比毕加索胸腔内的心跳声更加清晰，也比毕加索胸腔中的心跳声更让他熟悉。

　　毕加索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液体，他跌跌撞撞来到洗漱台边。

　　镜中毕加索的映像站得笔直，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紧接着他的脸开始融化，所有骨血、皮肤和肉都在像点燃的蜡烛一般融化，他喉结颤动。

　　——他的声带一直在震动、在发出声音。

　　——发出那些在耳边萦绕，仿佛自灵魂深处产生的絮语。

　　原来……一直是自己的声音？！

　　“MAS ANIMA DIVINITATEM PROFANANS”

　　“—— ANATHEMA SIT PER SAECULA SAECULORUM!”

　　“SIT PULVIS IN VENTUM, SIT SANGUIS IN ABYSSUM!”

　　“SIT PULVIS IN VENTUM, SIT SANGUIS IN ABYSSUM!”

　　“SIT PULVIS IN VENTUM, SIT SANGUIS IN ABYSSUM!”

　　……

　　整具身体彻底融化成一滩淡黄色浑浊粘稠流体，毕加索再次睁开双眼。

　　落地窗外星空静谧，星芒闪烁落入眼中。

　　汗水打湿黑色床单留下潮湿痕迹，房间内温度正常，湿度也正常。

　　毕加索坐起，他冷静打开光脑，想借助科技求证自己现在究竟是梦中还是终于落回现实。

　　与上次不动，此时光脑网络显示正常。

　　毕加索调出时间界面查看自己休息时长，这一回，时钟显示，他只睡了三个小时。

　　毕加索还想做什么，但一旁等候多时的达布琉用光形成符号拼凑出不耐烦的表情，出现在他面前。

　　“毕加索先生，你的睡眠质量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我用了十三分钟才把你叫醒。”

　　听到达布琉的声音，毕加索终于有了从梦中落回现实的真实感。

　　他揉了揉眉心：“什么事？”

　　达布琉懒得复述，构建光屏显示信息，并且让十三分钟前的警报再次在房间响起。

　　“警告！空洞潮汐淹没原定坐标！”

　　“警告！星脉走向偏移！”
　　、
　　“警告！根据前端能量估测，初步判断本次空洞潮汐为啃噬级。预计二十分钟后到达行驶区域。”

　　“警告！请修正前进路线——”

　　警报声音刺耳，与梦里的絮语威力不相上下，毕加索按掉声音，光屏上“空洞潮汐”的登录倒计时，还剩不到七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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