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遗书

　　有了念想，苏栀每天都精心照顾院子里的雪里花，她看着雪里花萌发，抽芽，生长，从一个指节那般大小的植株，慢慢地长到她膝盖那么高。

　　雪里花究竟什么时候会开花？苏栀拿着小铲子一边松土一边想。

　　书信越累越高，足足有一个巴掌的长度那么厚，苏栀的枕头底下藏不住了，只能收到盒子里，每天都拿出来看个两三遍，即使她看不懂。

　　信还是一如既往的短。

　　火焰星的情况很不好，苏珊对苏栀说。

　　在虫母的带领下，虫族越挫越勇，宛如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可长时间的战争却让帝国的士兵却越来越疲乏。近来的这几场战争，军队几乎节节败退，每天都得死好多人。

　　苏珊眼含悲伤，苏栀恍惚一瞬，手上的水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在苏珊担忧的询问下，苏栀捡起水壶，对她说：“我没事。”

　　火焰星的坏消息不断传来，苏栀照顾雪里花越发尽心尽力了，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她没有做过一个有关叶言的噩梦。

　　尼莫星的伤兵渐渐增多，全都是从火焰星战场上撤离下来的受伤士兵，街道蒙上一层死寂，越发地空落了。

　　苏栀不再每天呆在家里，她主动参加政府举办的医疗培训，前往医院帮忙照顾病患。病患的伤口各种各样，有的被虫族的足肢穿膛而过，有的被咬掉一只胳膊，还有的丢了一条腿。

　　刺鼻的血腥味和浓浓的消毒水味交织在一处。

　　叶言没有欺骗苏栀。

　　在他离开后的第六个月，雪里花开了，而他也回来了。

　　苏栀亲吻叶言横穿背部的狰狞伤疤，眼角沁出一滴滴晶莹的泪珠。

　　叶言像是被烫到一般，慌乱地穿起衣服，不再让苏栀注视那道差点要了他性命的伤痕。

　　他转过身，看着苏栀垂下的脑袋，捧起她的脸，语气无奈道：“都说不好看，让你别看了……”

　　苏栀不说话，只是无声地哭，泪珠一滴滴落下。

　　叶言的心都要被苏栀哭化了，他用衣袖拭去苏栀脸上的泪水，低头啄吻她白皙的面颊。

　　“好啦，好啦，阿栀不哭啦……”

　　在叶言温柔的安抚下，苏栀的泪水慢慢地止住，她哽咽地说：“我心疼。”

　　叶言心里一酸，他揽住苏栀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哑声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在苏栀的精心照顾下，圣洁的雪里花开满了整个小院，叶言在院子里寻了一处空地，扎了个足够大的吊床，无事的时候他们便坐在上面，相互依偎，低低诉说自己数不尽的思念。

　　“你瞧，这像不像我们从前在郊外的时候。”苏栀笑着在花海中转圈，她又换上那套白色衣裙，在遍地的雪里花中翩翩起舞。

　　叶言的视线一直跟着苏栀，苏栀高兴，他也忍不住勾起嘴角，嘴微微一张，颇具异域风情的曲调从口中流泻而出。

　　叶言一边轻哼歌曲，一边编制花环。他的手不似从前那般笨拙，甚至都不需要看膝上的雪里花，灵活轻巧的手指像是魔术师一般，精巧的花环不一会儿就出现在手上。

　　白色的花，嫩黄的蕊，晶莹的露珠欲落不落，娇艳欲滴。

　　叶言突然想起第一次发现雪里花的时候，他正被虫族追击，慌忙之下躲入一处洞穴，胳膊被划出碗口大的伤疤，根本使不上劲，血滴答滴答地流个不停，他的心跳得很快，是面对生命威胁时不自主的反应。

　　洞穴很暗，伸手不见五指，本该保持安静，养精蓄锐的叶言却被深处的一抹微光吸引。理智告诉他不要过去，小心有危险，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光芒的方向靠近。

　　“啪嗒”

　　是血落到花瓣的声音。

　　视野开阔，一抹雪色陡然闯进叶言的视线中，大丛大丛的雪里花在洞穴中摇曳生姿，猝不及防地让他想起远在尼莫星的未婚妻。

　　霎时间，怦怦直跳的心脏缓缓平息，洞中只余微风拂过的声音，叶言突然便想：要是阿栀看到，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叶言将花环戴在苏栀头上，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

　　“这般，就更像了。”是在回答苏栀方才问他的那句话。

　　苏栀摸了摸头上的花环，浅浅的笑容在脸上绽开，她歪了下脑袋，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叶言，你刚才哼的是什么曲子？我好似从没听过。”

　　叶言牵起苏栀的手，两人的双腿半悬在空中，随着吊床的摇摆晃啊晃。

　　“那个，是我在火焰星学来的。”叶言转头看向苏栀，“在那边，结婚的时候，新郎总会给新娘唱这首曲子。”

　　“啊……”苏栀小小惊呼一声，随即又不好意思低下头，她难得扭捏：“你现在给我唱了，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唱什么啊？”

　　叶言闻言一愣，他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方才忍不住，情不自禁地将这首在心中哼唱无数遍的乐曲唱给苏栀听。

　　不等叶言回答，苏栀又想起什么，她凑近叶言，仰着头问他：“那新娘子会唱什么给新郎呢？”

　　叶言无措一瞬，他答不出这个问题。

　　“好啦好啦。”苏栀大方地挥挥手，脑袋枕到叶言的胸膛，“我自个儿想想要唱什么曲给你。”

　　苏栀勾出叶言贴身藏着的小布袋，澈离花的香味已经渐渐消散，几近于无，她一边想着到时候给叶言换个新的，一边又黏黏糊糊地对叶言说道：

　　“你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唱给我听，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叶言又走了

　　本来他有三天的假期，因为部队急召，第二天他就走了。

　　临走前，苏栀给他换了新晒的澈离花干花，小小的布袋又重新盈满香气，被叶言藏进贴身的口袋。

　　苏栀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她只能呆在军区大院，盼望她的叶言早日平安归来，盼啊盼啊，盼到他回来，又送他离开。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