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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我要见将军”那声音更显坚毅。
帐外的话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在不知不觉中牵引着谢临渊。
终于,谢临渊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冷声道:“让他进来。”
帐帘被掀开,一道瘦削的身影缓步而入。他依旧穿着那身破烂的单衣,在寒冷的夜里身形微颤,脸上沾着尘土,额角还有不慎碰擦留下的浅淡淤青,却不显狼狈,反添几分易碎之感。
他走到案前数步远处,停下,微微垂首,抬起眼望向谢临渊的眼睛。
“将军……”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南归之路已绝,马匪横行,小人孤身一人,实无生路。听闻将军仁厚,治军严明,军中或需人手处理杂务……小人愿签死契,为奴为仆,只求一处庇身之所,一□□命之粮。”他言语清晰,条理分明,将乞求说得如同一场公平的交易。
谢临渊面具下的目光冰冷地审视着他。
谢看着这番场景与上一世慕高坐名堂的威严对比,竟有一丝动容。要是上一世的谢临渊,可能早就被他的“花言巧语”给打动了,可他已不是上一世的那人了。
“军营重地,不收闲杂。”谢临渊的声音透过面具,听不出丝毫情绪。
慕容景闻言,眼里氤氲着泪光,眼尾泛红,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几下,他微微咬了下嘴唇,低声道:“将军……盘缠易尽,乱世难存。小人幼时……也曾读过几本杂书,略通文墨,或可替军中书记官分忧抄录;亦曾随家中长辈辨认过些草药……”
谢临渊沉默着,不为所动。
这时,沈策早已退离帐内。
他在帐外听隐约听着帐内的谈话声,摇了摇头。
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短暂的沉默后,慕容景又换了个神态,轻轻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襟,动作优雅从容,与方才的惶然判若两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难明的弧度。
“谢将军,”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清越,带着几分了然与试探,“这里没有外人了,何必再演下去呢?”
他向前走了两步,距离谢临渊更近了一些,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冰冷的铁面具。
“您救我,留我至今,真将我当作寻常流民?”他语气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想必……您早已看出我的身份了吧?”
“我记得你,那年谢家落难时,您被先皇接后皇宫,我们见过。”
谢临渊站起身:“看出又如何?”他盯着慕容景,字句清晰而冰冷,“你的身份,与本将何干?与这北境大军何干?在这乱世,你不过是不受宠的皇子,与普通人何异,或者可能还不如普通人呢,我只管打好我的仗,管好我的兵,当好我的将军”语气稍显急躁。
相知的人总知怎么扎人心最痛。
“哈哈哈,将军,其实在这一刻之前,我并不确定你认识我的。”
“先别着急着拒绝嘛,或许你除了崔家,会有更好的选择呢,崔家不过把你当成一条狗,当匈奴蠢蠢欲动时,就放你出去咬一咬,何不……”
谢临渊心一沉,随即抬手,直指帐外:“我这里,是抵御外侮的军营,不是你们争权夺利的棋盘!收起你的心思,明日一早,立刻离开!否则,别怪本将以细作论处,军法无情!”
他的拒绝,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
慕容景脸上的淡然微微一僵,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谢临渊会是如此反应。
他深深看了谢临渊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
慕容景退出了大帐。
慕容景退出了大帐,消失在北境的寒夜里。
帐内重归寂静,谢临渊独立案前,站在原地,铁面具隔绝了外界,也仿佛隔绝了他自己纷乱的心绪。
只是慕容景最后那深深的一眼,以及那句“更好的选择”,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圈圈涟漪。他烦躁地发现,即便重生一世,知晓此人未来的冷酷与城府,方才那番交锋,尤其是慕容景最初那副脆弱易碎、强自镇定的模样,竟依旧在他心底扯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他用力闭了闭眼,指尖按在冰冷的面具上,试图驱散那不该有的情绪。北境局势复杂,匈奴虎视眈眈,朝廷内部乱作一团,相互掣肘,是时候,该联系联系父亲散落在北境的那些旧部了。那些曾随父亲浴血沙场、对谢家有着深厚情谊的老兵悍将,才是他真正可以倚仗的根基。必须尽快将他们重新凝聚起来。
而此刻,帐外不远处,副将沈策并未立刻远去。他抱着臂膀,倚在阴影里,听着帐内隐约传来的对话声,直到慕容景离开,他才若有所思地直起身。一名心腹亲兵凑近,低声道:“将军,那流民……”
沈策摆了摆手,打断他,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冷笑。
他回头瞥了一眼谢临渊大帐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咱们这位主将,年纪不大,心思却不浅。他执意留下此人,绝不仅仅是出于什么‘王师仁德’。要么是另有所图,要么……”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讥诮,“就是被那小子那张脸和那点装出来的可怜相给迷惑了。且看着吧,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他似乎又看不透谢临渊。一个来历不明、明显不简单的人留在军中,本身就是巨大的隐患。
几日后,谢临渊以巡视边防为名,刻意绕道至一些父亲旧部可能隐居或驻守的区域。
在一处看似普通的边镇,他在一间不起眼的铁匠铺前勒住了马。铺子里,一个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汉子正奋力捶打着烧红的铁块,火星四溅。那汉子感受到目光,抬起头,与谢临渊面具后的视线对上。
汉子先是一愣,随即瞳孔微缩,手中的铁锤停滞在半空。汉子看着谢临渊,目光从他脸上的面具,缓缓移到他那与老侯爷有几分相似的身形上,嘴唇哆嗦了一下。
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放下铁锤,对着谢临渊的方向,极其郑重地、无声地抱拳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旧礼。然后,他直起身,继续抡锤打铁,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但谢临渊知道,这条线,已经接上了。这是父亲当年最忠诚的亲卫之一,如今隐于市井。
他们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这是最好的会面。
随后,在一处隘口的驻军营地,谢临渊召见了一名中级将领。那将领见到谢临渊,眼神复杂,既有对“面具将军”战绩的敬畏,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对昔日主帅家族的惋惜与怀念。在汇报完军务后,他低声道:“末将……曾是老侯爷麾下斥候营队正。”只此一句,便不再多言,但其中的意味,双方心照不宣。
谢临渊微微颔首,没有多问,只是下令加强警戒。
就在谢临渊忙于整合旧部、布置防务之际,慕容景已然离开大营。他并未南归,现在不是他回去的最好时机。
一次,他误入了一片据说有瘴气的荒谷。
与此同时,谢临渊接到斥候急报,称发现小股匈奴精锐似乎在搜寻什么,动向诡秘。担心是匈奴新的渗透或侦查行动,谢临渊决定亲自带一队精锐前去查探。
谢临渊带队追踪匈奴踪迹。
月色朦胧,一处背风的山坳。
发现了一个蜷缩在岩石下、意识已然不清的人。
不是慕容景又是谁?
谢临渊不禁想起了上次他的落魄样,怎么又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狈。
慕容景好似误食或吸入了谷中某种致幻的毒草,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身体滚烫,口中发出模糊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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