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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音:离不开的金主
毕业季的蝉鸣聒噪不休,邵音坐在窗边整理着复习资料。距离毕业又近一步,这个认知让她既期待又惶恐。她对自己的成绩非常了解——继续研习深造不成问题,但高昂的学费和需要照顾的弟弟,都让她早早做好了放弃学业的准备。
不过,这都是在遇到简秋深之前的打算。
现在,她的存折里躺着那笔预付款,足够支付她和弟弟大学四年的所有费用。每次见面后,简秋深随手给的零用钱更是让她不必再为生计发愁。理论上,即便此刻简秋深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不再约见自己,她未来的人生规划都已经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已经……没有简秋深也可以了。
可是,当这个念头浮现时,心底某个角落却传来细微的刺痛。她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清醒。这种依赖感很危险,她知道。
某个夜里,她驻唱的时候又见到了鲁龙亮。他和简秋深从不会在一天出现,她想也知道是为什么。所以,当她经过鲁龙亮的桌旁,听到他告诉自己“低调些,简太太最近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也没有多少意外。
但这句话却像根刺,一直扎在她心里。
她没有幻想可以从这场游戏里全身而退,或是一直长久维持下去,只要不波及到弟弟,她愿意承受所有后果。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虽然还有陆陆续续的一些试卷点评和补习课程,不过邵音决定还是把重点放在打工上。弟弟高考结束后该奖励他一次毕业旅行,班级组织的游学也不能缺席。还有弟弟常提起的那位学校外聘历史教授,在学习和生活上也照顾很多,理应准备份谢礼登门致谢......这些都需要钱。
简秋深给的钱她一分都不敢乱花,全都存作弟弟的学费和应急资金。这么一想,邵音越发觉得更需要打工了。毕竟,收入最高的那份兼职,似乎已经停滞了。
三个星期了。
简秋深整整三个星期没有找过她,打工的酒吧也没听说有人来找。
是因为简太太?还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邵音想起考前那几次见面,自己总是难掩疲惫,有两次甚至在他兴致正浓时不小心睡着。是因为这个吗?早知道就该在课后小憩一会儿再去见他。失去这份工作,终究是可惜的。
可惜的是什么?是丰厚的报酬,还是......
邵音回想起那个男人睡着的时候毫无防备的脸,长长的睫毛,眼角有颗痣泪痣,天生偏浅的发色……如果没有睁开眼睛,邵音觉得他是个温柔安静的男人。可一旦醒来,他总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平静而缺失感情,只有在两人相拥的时候,她才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迷乱。
她记得有一次深夜,简秋深似乎格外暴躁。他将她抵在落地窗前,力道大得让她手腕生疼。他在她耳边低语,“别想不该想的。”那一刻,她好像感到了十分熟悉的气息,像是和自己无比相似的气息。
究竟是何种相似……说不清。但回忆到他们在一起的点滴,邵音脸颊有点发烫。
想他做什么?怎么总是想起他来?邵音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可笑。从第一次在酒吧见到简秋深时,答案不就很清楚了吗?
喜欢他。
是因为他出众的皮相,还是身体契合的欢愉?是因为他偶尔流露的温柔,还是那些让她产生错觉的瞬间?或许都是,又或许都不是。
她对简秋深一无所知。他的世界,他的工作,他的人际关系......剥离这些,她喜欢的难道只是一个空壳?可偏偏就是这个空壳,让她无法洒脱地转身离开。那难以言述的熟悉感,正将她拖向不可挽回的深渊。也许他们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活在光明处,而她始终在阴影里窥视。
弟弟期末考试结束后就和老师同学去旅行了。此刻,狭小的出租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安静得让人心慌。
敲门声响起时,邵音有些诧异。水电费都交清了,快递的话......难道是弟弟买了什么东西?
“稍等!”她小跑着去开门,然后僵在原地。
她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间破旧出租房的门口,看到那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简秋深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像是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与斑驳破旧的楼道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怎么......”怎么是你?简秋深不该出现在这里,她的心莫名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好像是光,又好像是毒,温暖得让人发疼。
他出声,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学校的事都结束了吧?”
邵音不免尴尬,但还是回应这晚了太久的问候:“考试都已经结束了。”这样莫名其妙的寒暄,难道指望自己邀请他到房间里坐吗?
“不请我进去?”这声音不知道是谁说的。邵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按照对方的意愿请他进门。
“房间确实很小。”简秋深四周打量一番,目光落在房间中央那张双人床上,“你和弟弟睡一张床?”
邵音不明所以,“这里只够放一张床。”她的视线跟着他走动,掩藏不住警惕。
“这是衣柜?”他不等她回答,已经伸手拉开柜门。
虽然对简秋深素来自作主张的态度非常了解,以自己的身份更不能随意违背。或者说,她为了继续获得那份工作,必须表现得十分顺从。不过他突如其来的造访和肆无忌惮的审视,还是让她意外地感到无所适从。
“衣服不多。化妆品也都可以买。”他合上柜门,转身看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审视一件商品,“带上手机,走吧。”
“现在?可是我弟弟......”
“会有人来打扫,给他送饭。”
简秋深没有给邵音推辞的余地。也是,她有什么资格拒绝呢?
邵音扯了个微笑,拿起手机,“好,走吧。”
坐进车里,简秋深突然开口:“你看起来很紧张。”
邵音控制自己不要表现得过于反常:“只是有点意外,我以为……”
“以为可以结束工作了?”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你也该知道我给的可不少。”
邵音垂下眼帘,“只是......这三个星期,我以为您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
简秋深转过头,第一次正眼打量她。他的目光锐利得像要把她看穿:“你在担心这个?”
邵音鼓起勇气迎上他的视线:“我想不出自己的优势。”
车内陷入沉默。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在凌迟着她的自尊。良久,简秋深才缓缓开口:“因为你不会痴心妄想。”
邵音觉得这确实是他会说的话,直接又残忍,不留一丝余地。而她也该和从前表现出的态度一样,扮演着她的角色:“您说得对。”只有邵音自己知道,这一刻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脸上挂上微笑。她像个熟练的演员,在舞台上完美演绎着别人期望看到的角色,哪怕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车子驶向机场,邵音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霓虹灯在夜色中流淌成斑斓的河流,每一盏灯背后都是一个与她无关的人生。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突然明白了一个残酷的真相:她确实离不开简秋深,但不是因为钱。
也许这就是命运给她的惩罚——让她不可自拔地爱上这个她永远无法真正拥有,却也永远无法彻底离开的人。可即便清醒地知道这一切,她竟还是甘愿在这段关系里饮鸩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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