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动之以情
日落西山后,云梦山庄朝南的朱漆木大门前,车马从下午开始就络绎不绝,走走停停。
今日是八月八——龙泉宴开宴当天。
庄子离京城三百多里远,从天都远道而来的宾客大部分都选择提前一晚留宿,而西陵城里的个把时辰能到,当天下午出发也绝不会赶不上。
要赴宴的宾客从正门下了马车后给在门口负责稽核的伙夫核验白玉腰牌,对上了才被引着往里进。
马车也由庄子的车夫牵回后院。
不从正门进,从西往东走到院墙拐角再往北拐走一段就是偏门。
偏门右手边直通膳房旁舍。
旁舍通着膳房,往北是东厢房——庄子厨师伙计们的住处。
西厢房同膳房对立在院两边,是来往商队图个经济舒适的第一选择。
龙泉宴期间,后院所有客房均不对外开放,宴上的宾客都住在前院两边游廊通向的两栋三层会客楼。
这两栋楼造价不菲,内里装潢富丽贵气,绝不输天都繁华地带的酒楼。
可见主人家有多么的财大气粗,舍得在穷乡僻壤平地起高楼。
一到三层各有分工,顶层僻静,房间格局大,房价比一层高出两倍,却被选的最多。
二层是一格一格的雅间,每间容纳个四五人,可品茗听曲,雅谈赋闲。
一层也多是标准客房,格局虽小,设施一应俱全,比不上顶层套房,却比厢房更干净舒适。
整座山庄灯火通明,开宴期间连夜不断,周围近几里也连带着被映亮。
后山蜿蜒下的小路间,明暗交界处。
一对拉车的伙夫半弯着腰吭哧吭哧朝着愈发见明的山庄方向拉扯去。
拉车上绑着一个比人都高出半身的水桶,一边走还一边哐当哐当响。
听声音半满的样子,看样子却拉得很费力,所过之处也被压出深深地车辙印。
“小兄弟,你说这桶里得有多少江团,要给咱俩快累的半死过去。你这小身板,庄子里的人犯什么糊涂让你来拉车,上得去却下不来了。”
一个身材魁梧,声音浑厚的车夫喘气间道。
站在他右侧同样弓背的少年哑声回应他,带着些上气不接下气:
“这也不能全怪江团吧,山路比官道难走这么多你怎么不说。”
言语间还抽出手擦擦额上的汗,不料劲儿一松车差些翻过去,身侧的二牛赶忙加劲扶住。
“去跟那些当官的争道,你不要命我还想要,你说这江团到底啥味儿?
天天守在那个冻得骨头打颤的冰窖口倒是天天见,就是没尝过热乎的,啥时候我也能尝尝一盘千金的“蒸鱼肚”。”
一说起吃二牛累也不累了,腰都挺直了几分,车也拉的快些。
卜奕接话道:
“你也去搞一个白玉腰牌,还怕吃不够?”
“屁话。”
二牛阴阳怪气来了句。
“不让吃连看也不让看。鱼比人都娇贵。”
这样一来一回的闲话里,眼看着已经到了偏门,两人跟门口的看守对了腰牌后进去。
顺着膳房旁舍的斜木阶用力推车而上后,两人卸了力瘫在地上。
旁舍也黑漆漆的一片,是没点灯加上外头也天黑的缘故。
地板暗格下有冰窖,江团久居水底趋阴避亮,喜冷畏热,这冰窖是专门存放它的。
今日的很快上桌就不用再倒腾,人也能省些力。
两人把车拉进来后,手撑着水桶直喘气,卜奕歇够了起身去点灯,而后卸下腰间的酒壶先递给了二牛。
“谢了,二牛,这一趟没你我可拉不回来。”
二牛嘿嘿一笑,咕咚咕咚灌下几口。
他喝的急,酒液还顺着嘴角淌下,满足的拍了拍肚皮,中气十足地“哈”一声。
而后又砸吧砸吧嘴,道:
“这酒不错啊,你小子在哪儿搞得?”
二牛像得了没见过的宝贝一般咕咚咕咚又灌下几口不知满足。
卜奕忙把酒壶抢来,拿衣角蹭了蹭壶口,又晃晃听到声响后咧着嘴护在怀里。
像模像样地怨怼二牛:
“这可是千里香,别给我喝完了,贵着呢!”
二牛脸上不好意思的笑挂住一半,突然“哎呦”一声忙捂住肚子。
屋里滚了几声咕噜咕噜声,卜奕噗嗤一声笑出来。
二牛却没这么轻快,整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目拧作一团就是夹着腿往茅厕跑,嘴里还不忘念叨着:
“坏了坏了,看我今天这倒霉的。”
“哎!别回来了,我一会儿也就走了。”
卜奕的声音被二牛抛在耳后,根本没心思再回他。
他又晃了晃壶里的酒,啧啧两声后倒在地上。
卜奕满脸可惜道:
“真是白瞎了这壶好酒。”
咚咚。
木桶内壁发出一阵急不可耐地敲打声。
差点忘了正事,他忙攀上凳,撤了盖在上头的草席,顺手抄了一把斧子撬开钉子。
刚一掀开盖,一股鱼腥味儿就扑鼻而来,卜奕忙撤开脸。
姜潼破水而出,双臂扒着水桶边探着头大口大口呼吸着。
桶里的水不过到她胸前,但却冷的透骨,里头的冰一路也没化完,剩有一半。
浸泡在水里的身体已经发僵,止不住打颤,而露在水面的部分在途颠簸中也早就被拍得湿透,无甚区别。
她强忍住双腿的木痹,搭在卜奕的手肘上借力出桶,踉跄几步才站稳。
而后就这么扶着卜奕的臂弯一点一点在屋里挪步,粘在唇齿间的发丝还抖着水珠,想快些消除双腿麻木之感。
跟鱼共处一室良久,她真被腌入了味儿。
连出来时带起的风中都是令人犯呕的鱼腥味儿。
卜奕难耐兴奋,开口道:
“这可真比杀进来有趣多了!”
姜潼还是控制不住的打颤,被泡的面颊发白光,冷不丁呛他一口:
“我看你还没拉够车。”
昨日的那句“杀进来”本就是玩笑。
她就喜欢逗小孩儿,比小时候逗蛐蛐儿有意思的多。
再者说,自己这条命是好不容易捡回来,怎么不得好好惜着。
昨日从出客栈卜奕就兴奋的活像个猴,本事没两下,瘾比个头还高,嘴里崩炮一样说个没完。
从南头说到北头,从文远街尾跟到青石街头,生怕姜潼真杀进去不带他。
姜潼嫌他聒噪,乐也乐够了,干脆扫了他的兴,一句“逗你的”引来好几声“真假?”“什么?”后,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是不杀进去,不是不进去。”
姜潼解释两句顿了顿接着说:
“也不是不带你。”
卜奕却没有先前的劲头,蔫了吧唧的“哦”了一声。
嘴上不显,可绝对没少腹诽姜潼。
姜潼正常走,卜奕的步子却跟着精气神一块儿丢了,两人中间拉开几尺远的距离。
“西陵第一神偷!”
姜潼隔空喊他,见他抬头后又恢复正常交谈的声音接着说:
“杀进去哪有偷进去有意思?”
卜奕真的听了进去,这他在行。
走到她眼前仰着头,姜潼整个人足够他把余光中来往的行人都挤出去,眸间发亮道:
“怎么个偷法?”
姜潼抛给他自己腰间装碎银的荷包,对头上的招牌——醉香楼抬了抬下巴,言语间尽是轻快道:
“去给我买壶酒,挑最贵的。”
两人走的这几步丝毫不白费,像是被她算了准似的。
还差一味药,得姜潼自己跑一趟。
卜奕灌了一壶店里的招牌千里香,至于给谁喝,两人也早早去踩好了点。
坑骗到一张庄子上做工伙计的腰牌。
那伙计是给庄子拉车的车夫,每到龙泉宴当天他就得从膳房旁舍拉着空桶去庄子后山上的冰窖里运江团。
卜奕打探到那人家里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养。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同他称兄道弟,很快得到了冰窖的具体位置。
半壶添了猛药的千里香下肚,这差事自然而然的就轮到了卜奕。
被坑骗全然不知却还对骗子感激涕零,卜奕拿着牌子无奈摇摇头。
进偏门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躲在桶里有被查的风险,而江团不能见光的特点却恰好能避免被掀盖。
经伙计道:
进冰窖口也会盘查身份,窖里头不能见光,要摸黑装一小桶冰和半大桶水,江团装好也要立马钉钉子盖上才能运下山。
姜潼唯一能通过它藏身的时机就是上山的路上,进去后看不见,自然没人知道她藏在桶里。
这一计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她看似都占尽了,却还是差了点。
装桶是二牛跟卜奕搭伙儿装的,二牛盖上草席后拍拍桶身示意卜奕可以拉走了。
卜奕也应了,车就是迟迟不走,像被钉在地上一样。
气氛略显尴尬,静默一阵,二牛哈哈一笑,开阔道:
“多大点事儿!我送你一程吧!”
就这样,两人下了山。
眼下旁舍没人,她们也不能因此而久待,会惹来麻烦。
姜潼抄了根细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分析道:
“整个庄子分前后两院,前院宾客侍从鱼龙混杂,想来不太可能藏人,却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我比你好伪装,我去前院,你留在后院找人,等散了席后不管找不找得到人都回这里集合。”
“得嘞。保管给你找到人。”
别管找什么他都在行,卜奕自信极了。
插入书签
这一章大家就看个乐子

我们云起大人正快马加鞭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