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超心动

　　夜里的风从纱窗钻进来，卷起旁边的窗帘。明念趴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兔子布偶的耳朵，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

　　刚才哥哥说要去和吴妄喝酒时，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可躺到沙发上看电视时，一个念头突然撞进脑子里——吴妄约哥哥喝酒，该不会是要摊牌吧？

　　摊牌她明念仗着实习生身份，天天围着他打转，还大庭广众地表白；摊牌她死皮赖脸送橘子糖，在会议记录里偷偷加小心思；摊牌她那些明晃晃的、藏不住的喜欢。

　　明念猛地坐起来，手心都沁出冷汗。

　　哥哥那个人，看着大大咧咧，总是嫌弃她麻烦，却护短得要命。自己从小到大闯的祸，都是他扛着，但唯独在“谈恋爱”这件事上，他比爸妈管得还严。初中时班里男生递情书，他知道后直接从京市跑回老家，把人堵在巷口“谈心”，吓得小男生再也不敢跟她说话。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追的是吴妄——那个比她大十岁，毒舌又高冷，还是他发小的吴妄，哥哥不炸毛才怪。

　　“不行不行……”明念抓着头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肯定会说‘吴妄那冰块脸有什么好？你是不是被他下了迷魂药’，然后冲到律所把吴妄揍一顿，再把我打包送回老家……”

　　越想越慌，她甚至能想象出哥哥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还有爸爸得知后给明一递棍子的场景和妈妈得知后“女大不中留”的叹息。更让她忐忑的是，她和吴妄之间那些实实在在的差距——他是业界顶尖的律师，她是刚毕业的实习生；他习惯了严谨克制，她偏要热热闹闹；连同事有时候都会打趣“吴律师的世界里只有法条和案子，你怕是要被冻成冰坨”。

　　可喜欢这件事，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差距。

　　她摸出手机，想给吴妄发消息问问，又觉得太刻意。手指在对话框里敲了删，删了敲，最后只留下个“？”，犹豫半天还是没发出去。

　　熬到十一点多，门外终于传来摁密码的声音。明念像只受惊的兔子，瞬间窜回房间床上装睡，耳朵却竖得老高。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哥哥脱鞋的声音，还有水杯放在茶几上的轻响。没有预想中的怒气冲冲，甚至连一声叹气都没有。

　　过了会儿，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哥哥的声音带着酒气，却很轻：“睡了？”

　　明念闭紧眼睛装死。

　　脚步声在床边停了停，然后是被子被掖了掖的触感。“傻丫头，”他低声嘟囔了句，“天天没心没肺的也挺好。”

　　门关上后，明念猛地睁开眼，心跳得飞快。

　　没骂她，没质问，甚至还来给她盖被子？

　　不过为什么要说她没心没肺的？

　　这也太反常了。

　　难道是吴妄没说？还是哥哥在酝酿大招，想等她放松警惕再“秋后算账”？

　　明念抱着枕头，脑子里的小剧场演了一百遍“哥哥如何花式阻止她追吴妄”，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到律所，明念顶着两个黑眼圈，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

　　整理卷宗时，把原告和被告的证据弄混了；王明轩问她要昨天的会议纪要，她翻遍了文件夹都没找到，最后发现被自己夹在了法律书里；甚至给吴妄送咖啡时，差点把整罐糖都倒进去。

　　“明念，你这是被外星人绑架了还是熬夜看剧了？”周航把一叠文件放在她桌上，看着她蔫蔫的样子，忍不住打趣，“昨天不还跟打了鸡血似的，说要研究新出的司法解释吗？”

　　明念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周律师，我有心事。”

　　“哦？”周航立刻凑过来，眼睛发亮，“跟吴大律师有关？”

　　正好李婷微端着水杯过来，也笑着停下脚步：“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说说看，我们帮你分析分析。”

　　律所里的人都知道她对吴妄的心思，却没人真的笑话她，反而总在她被骂后偷偷的安慰，在她进步时真心鼓掌。明念心里一暖，把昨晚的担忧和盘托出：“我哥昨天跟吴律师喝酒去了，我总觉得他们会说我的事。可我哥回来什么都没说，你们说他是不是在装？他会不会反对我追吴律师啊？”

　　李婷微听完，忍不住笑了：“你啊，就是想太多。你哥哥不是最疼你了吗。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真的怎么样吧。”

　　“就是，”周航拍了拍她的肩膀，“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吴律师一定会跟明一告状？说不定他们俩喝着喝着，就聊起小时候的糗事，开始回忆童年了，早把你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可我还是担心……”明念皱着眉，“万一吴律师觉得我给他添麻烦，以后都不跟我说话了怎么办？”

　　“傻丫头，”林薇揉了揉她的头发，“与其在这儿瞎猜，不如直接去问吴律师啊。他虽然冷酷，但从不拐弯抹角。”

　　明念眼睛一亮。

　　对哦！直接问吴妄不就行了？他那么讨厌含糊不清，肯定会实话实说。

　　午休时间一到，明念深吸一口气，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攥着衣角，蹑手蹑脚地走到吴妄办公室门口。

　　门没关严，能看到他正低头看文件，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握着笔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连翻页的动作都透着一丝不苟的认真。

　　明念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

　　她轻轻敲了敲门，声音细若蚊蚋：“吴律师，你有空吗？”

　　吴妄抬起头，看到是她，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进。”

　　明念推门进去，站在办公桌前，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半天没说出话。

　　“有事？”吴妄放下笔，身体微微后靠，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

　　“我……我想问你个事。”明念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昨天……你和我哥喝酒，你们聊到我了吗？”

　　吴妄看着她紧张得发红的耳根，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开口：“没有。”

　　明念愣住了：“没……没聊？”

　　“嗯。”吴妄点头，“我们聊的是他自己的事。”

　　原来是这样！明念心里的大石头瞬间落地，连带着肩膀都松垮下来，眼睛也亮了起来：“那……那你没跟我哥说我追你的事？”

　　“没有。”吴妄的语气依旧平淡，“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事，我们可以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

　　明念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

　　他的意思是……他愿意和她一起面对？他不觉得她的追求是麻烦，甚至愿意把这当成“他们之间的事”来处理？

　　这么说，他心里其实是有一点点动摇的对不对？

　　明念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星。她往前凑了半步，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像只讨糖吃的小狗：“吴律师，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吴妄看着她突然变得雀跃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嘛。”明念却没退缩，反而笑得更甜了，“不管是什么意思，我都想告诉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不是小孩子一时兴起，是认真的。”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自己的优点：“我虽然现在还不太懂法律，但我学得很快啊！你看我这两个月进步多大！我会整理卷宗，会写会议记录，以后还会帮你分析案子！而且我很活泼有趣，能给你解闷；我会做饭，糖醋排骨和番茄炒蛋都做得超好吃；我还很会照顾人，你要是生病了，我可以去照顾你……”

　　她越说越兴奋，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和他一起上下班、一起研究案子和一起生活的画面。

　　“吴律师，你就试试嘛。”她双手拉住他的放在桌子上的手，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我保证，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吴妄看着被她拉住的手，又看了看她那张写满期待的脸，心里那点无奈像潮水般涌上来。他轻轻抽回手，语气认真得近乎冷漠：“明念，你误会了。我所说的‘自己解决’，是指我和你都是成年人了，我们两个可以直接处理你的……追求行为。不用叫家长。”

　　他顿了顿，看着她瞬间僵住的表情，还是硬着心肠说了下去：“我之前就说过，我们之间不可能。别说万分之一的机会，连十万分之一都没有。”

　　明念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她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失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蝉鸣断断续续地传来。

　　吴妄看着她蔫蔫的样子，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他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他以为她要哭的时候，明念却突然抬起头，眼睛虽然还有点红，嘴角却重新扬起了笑容：“没有十万分之一，那总有百万分之一吧？”

　　吴妄：“……”

　　“没关系，”她拍了拍脸颊，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百万分之一也没关系。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我就不会放弃的！”

　　她看着吴妄，眼神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坚定和狡黠：“除非……你有女朋友了。只要你没女朋友，我就有追求你的权利，对不对？”

　　吴妄看着她这副“打不死的小强”模样，又气又笑。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没见过这么能给自己找台阶下，还这么……执着的人。

　　“你……”他想说“我就算没有女朋友，也不会喜欢你”，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明念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嘻嘻地补充：“我知道吴妄哥哥你是正经人，肯定不会轻易谈恋爱的。所以啊，我有的是时间。”

　　她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往门口走：“吴律师，我不打扰你工作啦！”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转身邀请，“对啦，现在午休时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饭？”

　　吴妄毫不留情的拒绝，“不了，我等会儿和客户吃。”

　　明念就知道吴妄不会答应自己的邀约，也没有失望，轻松的说，“那好吧。那我去吃饭喽！”

　　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吴妄靠在椅背上，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这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可不知怎么回事，刚才她垂着眼睛失落的样子，和现在又重新扬起笑容的模样，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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