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养纸片人反被觊觎

　　在后续漫长的时间里，一群白大褂将公牛团团簇拥，折断的针头丢了一地，手术刀的冷冽刀尖在公牛皮肉游走切割，各种仪器密不透风地覆盖在它全身。

　　程陌拖动全景视角，主要把注意力聚焦在陶苑身上。陶苑的手指全程没有离开键盘，电脑显示出的公牛数据突破正常值，而那波浪线段越起越高，密密麻麻的线段看得程陌眼花缭乱。

　　光看是绝对看不出所以然的，程陌面色凝重，又拖视角观察整个研究所，记下所有出入口，规划逃生路线。

　　异种研究所共有三层，第一层主要用来关押和研究异种，培养皿里的异种形态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被迫静止，乍一看就像了无生气的雕塑；第二层是员工宿舍，每个房间都带阳台，阳台上挂着的白大褂随风飘荡，像上吊后缠在死人脖颈的白绫；第三层大概是一个放各种器材道具的杂物室，程陌在众多叫不出名字的道具中看到了眼熟的——
　　飞碟形状，顶上挂着三根电线，底部托着一个小喇叭。
　　程陌记得研究所的人管它叫声呐。

　　【恭喜玩家触发回归海洋的主要条件——拆除声呐装置。可恶的反派通声呐装置传播辐射到大鲛人归家的必经海域，这是针对鲛人的杀伤性武器，只有破坏声呐，角色才能下海回家】

　　程陌捏了下眼角，心想果然没那么容易通关。现在工程又增多一项，这依然需要白瑞森的助力。

　　成群白大褂从两侧散开，躺在手术台上的公牛已经换成另一副模样。
　　它的体型增加许多，躯体像被岩浆浇筑过，通体冒暗红色，脊背还有坑坑洼洼的、正往外渗血的破洞。四肢犹如填满气的充气娃娃，蓬松但软绵无力，肌肉萎缩，下腹完全干瘪。公牛原本的弯月状骨角已被齐根锯断，失去牛角的公牛更为暴戾，鼻腔不断喷出热气，双目含血。

　　楚昀左右手各拿一只角，举高来回欣赏，同时吩咐手下：“092实验成功，打完缩小剂和镇定剂就投入格斗场，一周后引导它破坏秩序。”
　　陶苑上网查阅到什么信息，对楚昀说：“副手，昨天抓白瑞森和071的事件被媒体报道了，您受到邀请明天参加一个访谈，这或许又是给大众洗脑世上有异种的绝佳机会。”

　　“嗯，访谈我会去，071的时间也快到了，等我回来再给他做实验，他的反抗意识强烈，你们压不住。”楚昀把牛角拿给贼眉鼠眼，手掌下抬，催促：“一只留着锻造，另一只拿去给乔学恭，别失了礼数。”

　　又是一根根针头扎进公牛背部，再接着它被机械手臂抬走，手术室的灯关闭。

　　程陌看明白了大概：“所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异种，所谓的异种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研究所成立的目的只是为了合法合规地逮捕和研究异种。”
　　一直被囚于培养皿的尤溯没有全景视角，程陌突然一句分析给他听懵了，笨鱼不理解但附和：“嗯呢！”
　　程陌忍不住轻弹他脑门，尤溯纹丝未动。程陌怅然若失地想，笨鱼现在体格大了，脑瓜崩都不好给了。
　　他继续说：“但民众见不到异种就没有说服力，相关政府也不可能批准他们成立，所以研究所的人故意放出异种，给他们下达危害社会的指令，再大张旗鼓地抓回他们，这就有了建立研究所、甚至找政府领薪水的充分理由。”
　　“我推测研究所的主要战力是楚昀，明天楚昀正好外出，你联络白瑞森，我们明天展开行动。”

　　这句指令尤溯听懂了，他鱼尾欢快地摇曳，硕大鱼尾带动培养皿的气泡，气泡向上浮，尤溯也想向上游，却因培养皿限制委身于狭小的空间。
　　程陌点进道具商城，“就快离开了。你把这个拿上，出来后找机会把它粘到天花板。”

　　尤溯下意识摊开手，一片创可贴形状的透明贴纸出现在他掌心。
　　【隐形相机：需要自行放置打开录制，录制时间长达24小时，录制成品以投影的方式呈现】

　　“生活区的道具就是便宜。”程陌对自己的精打细算很满意，又瞥向尤溯璀璨得让人挪不开眼的鱼尾，“我看你攀爬能力不错，跟条蜘蛛鱼似的，爬到天花板应该不困难吧？”
　　尤溯小心地把隐形相机塞进腹鳍处的鱼鳞，闻言得意地用尾尖比了勾：“很简单。”

　　研究所新订购的培养皿到货了，大厅罗列的培养皿占了足足四分之三，其中用来保存尤溯和白瑞森的培养皿是最长最宽的。程陌观察着培养皿上下漂浮的气泡，有理由怀疑培养皿的液体中加入了什么药学物质，否则异种们不会乖乖待在培养皿任人宰割。

　　当务之急，离开培养皿是逃跑最重要的步骤。
　　游戏内的时间流速与现实大差不差，程陌陪着等了很久。台灯的灯光和电脑屏幕的反光一齐打在瞳孔，到底是光线不够，程陌眼睛睁久了有点疼，为缓解疲劳眼皮耷拉，结果昏昏欲睡。

　　【警告！玩家今日上线时间过长，已开启防沉迷系统，将在1分钟后强制下线！】

　　眼皮即将阖上的程陌被系统拖长的警告声吓一激灵，满屏血红色更是刺激眼睛，程陌彻底清醒，不可置信：“你们这凌驾于科学之上的游戏也有防沉迷？”
　　电子音有理有据：【尊敬的氪金玩家，您缜密思考的头脑和细致观察的眼睛是通关的关键，您今日登录游戏时间过长，请闭一闭眼打一打鼾，相信明天醒来精神饱满的你会帮助角色更快通关！】

　　游戏害人不浅这句话不是不无道理，眼看快到关键剧情，这戛然而止的滋味不仅令人回味，还容易上瘾，程陌这下是真不舍得离开电脑。
　　“再玩半小时，尤溯都快恢复了。”程陌操纵鼠标键点了两下游戏里的时间，“喏，还有14分钟，怎么样也得让我走完这段剧情吧？”
　　岂料系统不给他负隅顽抗的机会，开始播放3秒倒计时：【请玩家放心，游戏时间将会暂停，等您重新上线才会继续流动】

　　数字占了大半屏幕，尤溯精美的脸艰难地从旁边挤出，鲛人尾巴尖翘得很高，手也挥高朝程陌挥手，眯眼一笑，左侧嘴角露出来的尖牙更显眼：“陌哥晚安，明天见。”
　　倒计时2秒，屈服于系统霸权主义的程陌回了句：“明天见。”
　　尤溯依然在笑，然而卡在倒计时1秒与游戏界面关闭的间隙，他轻轻抿唇，挥手的动作放缓，垂下眼睫时眼窝被投出阴影。

　　程陌清楚地捕捉到他眼里的湿意。
　　他的心脏好似被攫住。

　　游戏时间可以暂停，但尤溯这个活在游戏里的数据却不会停止思考，他依然能感受到培养皿的幽暗冰冷，能感受到无人依靠的孤独。
　　尤溯那么怕冷，那么怕黑。
　　很可怜。
　　-
　　饶是觉得尤溯可怜，程陌的觉也是一点没少睡，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醒来一桶面，快活似神仙。
　　程陌在泡面的功夫，袁科帮他约好的维修工师傅过来换了一管新灯管，袁科也在这时发来消息。
　　袁科：[我猜你这个点才醒，特意把师傅约在中午，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体贴？]

　　程陌倚靠在鞋柜，单手替维修师傅扶住梯子，另只手空出来敲字回复：[还得是我们的袁老板，谢了]
　　沉默是金：[转账200]

　　袁科：[什么意思？]
　　袁科：[能不能别总跟我客气？你不是说好请我吃饭了吗？还转这么多钱干什么？换个灯管也用不着那么多]

　　沉默是金：[一码归一码。而且不仅是找维修师傅的钱，你还帮了我很多。钱你收下，饭我也会请，这不是生分，是我性格使然，我一直都是这么与人相处的]

　　袁科那边没动静，程陌猜他不大高兴。
　　袁科这人热心、心肠好，全身散发出一股随时为他人两肋插刀的侠义气质，对自己认定的朋友那叫一个掏心掏肺地对人好，你要跟他事事算清，他反倒会觉得你没把他当朋友，会不高兴。
　　程陌叹了口气，心想只能在请客时多点几道昂贵菜品当回报了，至于转账，袁科不肯收他也没办法，只能等自动退款。

　　师傅换完灯管，面也泡完，程陌心存被泡面随时可能打翻的戒心，坐在沙发上嗦完泡面才打开电脑。

　　【欢迎玩家登录鼠标M11，您——】
　　“的角色已经等你好久了，”程陌打断，“倒也不用每次登录都重复同一句开场白，好了，我替你说完了，快进入主线。”

　　游戏内的时间开始流逝，须臾间，尤溯的身体就以恐怖的速度开始生长。最直观的是拔高一大截的身高，手臂也跟着伸长，胸部毫无预兆地长出鳞片，银蓝眼眸被一层蓝鱼鳞包裹，瞳仁里的蓝色占据主导，这显得他眼里的冷意更浓。
　　尤溯的额头生出一枚倒三角银蓝钻石图纹，他脸上没有笑容，板着脸时一方面无形地释放出不可亵渎的威压，一方面冷漠得像波涛汹涌的深海。

　　程陌屏息了一会儿，再次觉得尤溯这张脸极其符合自己的审美，毫不吝啬地夸赞：“建模做得好看。”
　　程陌的声音一出，尤溯霎时收敛威严，唇角翘得老高，尾鳍无意识晃动，俨然还是那副温驯乖巧的模样：“陌哥真的很喜欢我的脸吗？”
　　“不然呢？你要真长得磕碜，我为什么要玩这破游戏？”

　　尤溯尾巴甩得更欢，电子音冷不丁破坏气氛：【玩家大人撒谎哦，您明明是看中了本游戏承诺的收益共通，目的是想赚钱～】
　　程陌面不改色：“想赚钱也不寒碜，怎么？想来挑拨离间啊？”
　　“是吗？”尤溯唇角的笑意渐淡，眼神一暗，“也对，我只是一串数据，陌哥怎么可能为我留下？”
　　程陌这回没按他的套路出牌，反过来套话：“不是说关卡失败角色就会死亡吗？这种情况也只是一串数据？”

　　系统装死不回应。
　　程陌盯紧尤溯，上手准备捏脸，一双大型机械手臂骤然探入培养皿，将尤溯抓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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