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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痕
孟相旬给了方白一月限期填补亏空,期间江归舟正常上下值,静静等待方白的动作。
他的京城情报网全面,下至市井有张芳舒,上至商贾、贵族有楚未,并不担心会错过什么风声。
然而只过了十来天,没等来方白的风声,却等来谢子苓“放纵家丁与黑/帮互殴致死”的传闻。
镇北王家族本就是京城举足轻重的大贵族,如今受北疆战事影响,谢子苓的一举一动都被皇室与其他世家关注着,此事一出,当即在官员中间传得沸沸扬扬,就连一向与外朝关联不大的东宫都无人不晓。
江归舟一天之内好几次听见下属谈论此事,倒是没有人敢瞎抹黑,干脆就问了详情。
“下官也是道听途说。”周荣道,“谢小公子昨日黄昏时在京郊马场与黑/帮起了冲突,于是放任家丁与帮众斗殴,当场便打死打伤好几个,如今那些帮众的家人在顺天府喊冤。那谢小公子也让人捎了话,就在王府里等官差上门传唤,顺天府哪里敢,听说正焦头烂额呢。”
此事当真有些奇怪,凭江归舟对谢子苓的了解,对方虽然脾气不好,但仅限于逞逞口舌之快,江归舟先前从未听说他动怒到与谁动手的程度。
“是哪所马场?”江归舟问道。
周荣说的是一家规模不算大的私营马场。镇北王府在京郊有自己的马场,谢子苓又怎会在别家马场与黑/帮起冲突?
再加上今日方白的异样……
自方白被孟相旬敲打过后,虽不曾公然刁难,但也日日给江归舟找麻烦。而今日此人却甚是安静,江归舟一日都没见他离开过案房。
两件事似乎没什么联系,但江归舟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决定还是验证一番。
下值后江归舟回到家,问了张芳舒。
“你说这事啊?我也是昨儿晚上才得的消息,今早出门去顺天府那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了始末。”张芳舒道。
“那个什么青狼帮平日以放债为生,还经常向城里的那些小商小贩勒索保护费。这次那个小马场也是之前欠了他们的高利贷,昨日上门要债,不知为何起了争执。那谢小公子刚好也在京郊,见那些恶徒对着那马场主拳打脚踢的,一时不忿便让家丁去帮着理论,后面也就打起来了。”
“那些帮众还敢对镇北王府的人动手?”江归舟道。
“肯定是不知道呗,几个混混哪里见过镇北王府的公子啊?”张芳舒一边倒腾菜筐一边道,“今天顺天府被混混的家人一闹,本打算传唤马场主和那几个昨日打人的家丁,谁知谢小公子派了人守在那马场,去镇北府传人的官差也被谢小公子亲自拦住,说什么要传就直接传他,别的人别想带走,让顺天府为难的很。”
这倒是符合谢子苓的脾气,又爆又倔。
江归舟想了想道:“张姨,你能不能帮我继续打探这件事,查查这里面还有没有隐情?”
“当然可以了,这事儿你不说我也会继续打听的。”张姨笑道,“小舟今晚想吃什么?”
江归舟笑着摇头道:“不用了,我去镇北王府一趟。”
“行,走夜路的话注意安全。”张芳舒并未多问,依然不受影响地做着手上的事。
“知道了,谢谢张姨。”江归舟去马厩牵马,闻言笑回道。
.
镇北王府正门大开,显然是出于谢子苓的态度。几个官差站在门外墙檐下,尴尬又无聊。
“几位,这是在做什么?”江归舟下马笑问道。
其中一个官差满脸怨气地瞪他一眼:“顺天府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江归舟忍不住笑出声,引得所有官差愤怒地看他。
走到门口,江归舟递给门仆一封拜帖道:“在下江季青,是你们公子的同窗,劳烦通报一下。”
门仆接过拜帖,恭敬道:“江公子稍等片刻。”
另一个门仆帮江归舟把马牵去拴好。那位传话的仆人很快出来道:“公子随我来。”
门仆将江归舟带到二门,就有一位少年模样的小厮迎出来躬身为江归舟引路。
镇北王武将世家,府上除了后院花园外没种太多花草,只有墙边摆放着一二盆景。走到一座小院门口,小厮带着江归舟进门,说道:“公子,这就是我家少爷的院子了。”
书房的珠帘哗啦一下掀开,谢子苓出来道:“闲着没事来我这里做什么?”
小厮打了个千儿便退下了,江归舟笑道:“来看看你,没出什么事吧?”
谢子苓一愣,随即别扭道:“好得很,能有什么事。”
说罢转身掀起帘子,回头示意江归舟道:“进屋。”
江归舟笑吟吟地跟着进去:“玉宣昨日替百姓伸张正义,真是好生风光。”
谢子苓闻言似乎情绪好了些,说道:“那个马场就在镇北府马场的隔壁,我正好在那里练习骑射,既然看见了,不可能不管。”
江归舟笑着点点头,却听谢子苓道:“不过这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此事涉及我的同窗,又怎会和我没关系呢?”江归舟笑道。
谢子苓皱起眉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张了又合,最终只道:“如果只是为了看我的话,看完了就回去吧。”
“别啊。”江归舟道,“其实我来还有一事相求。玉宣能否带我去那马场看看?”
“你自己也能去。”谢子苓道。
江归舟笑道:“我直接去,你的人会给我面子么?”
谢子苓睨他一眼,起身道:“走。”
江归舟赶紧抬手拦他,对上谢子苓疑惑的视线,笑道:“我还没吃饭。”
“……你好麻烦。”谢子苓话音未落,他自己的肚子却叫了一声。
江归舟笑看他一眼,谢子苓羞恼道:“今天被顺天府的人烦着,没心情吃饭。”
“那不妨先吃点……?”江归舟道。
谢子苓不耐烦地命下人去传饭。
待二人快速吃完一顿便饭,天色已经开始变黑了。
走出大门时,谢子苓冲檐下的官差抬起双手:“带我走?”
官差们慌忙摇头,领头的无奈道:“谢公子,你别为难我们了。”
谢子苓收起手,回头对门仆道:“关门。”
说罢无视官差哭丧的表情,接过小厮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江归舟打马跟上,笑道:“玉宣也不问我原因?”
“哼。”谢子苓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世家府巷靠近皇宫,位于京城的中心地带,就算二人再快,赶到京郊的马场时也已经夜幕低垂了。
那马场外也蹲守着官差,见到两人都纷纷让出门的位置。
守在门边的是谢子苓派来的家丁,几人拉开木门,让二人进到马场里。
江归舟借着月光和门附近的几间木屋发出的微弱灯光,看清楚了这片马场。
这个马场占地偏小,中心立着几个箭靶,勉强足够骑射训练。草略有点杂乱,但长度适宜,能看出主人资金窘迫但仍在好好打理。马厩就在木屋旁边,虽然只有寥寥几匹马,但状态都很好,确实是精心喂养的。
正观察着,木屋的门开了,出来一个老年男人,对着谢子苓就要下拜:“公子!”
谢子苓赶紧示意家丁将他扶住:“起来。”
老人泪眼婆娑:“若不是公子,我和我孙女儿的命都要不保啊!这大恩大德永世难报!”
江归舟上前握住男人的手,温和道:“老伯,你别激动,我姓江,是谢公子的朋友。”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谢子苓,见对方无意反驳,便继续道:“我有办法帮你和你的家人,这事前因后果都是什么,老伯可否与我详细讲讲?”
“好、好……”老人说道,“多谢公子。”
这时谢子苓上前道:“进去再说。”
屋里灯光不算亮,老人请两人坐在桌边,拿出两个木杯倒上茶水。
江归舟起身接住杯子,将其中一个放在谢子苓面前:“老伯,你坐着吧。”
老伯坐到另一把椅子上,说道:“这个马场,是我儿开的。”
“我家早年做生意,有点闲钱,我儿又一向爱马,就圈了这块地做马场。前几年他被征去,在北疆战死了……”
说到这里,老人声音有些哽咽,谢子苓也是眼神一变。
江归舟拍拍老人的手背:“节哀。”
说着另一只手在桌下捏了捏谢子苓的衣袖,这次对方没有拂开他的手。
老人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是老来得子,只有这一个孩子。他走得早,只给我留下了这个孙女儿。”
他指了指隔壁:“她母亲年轻,我不忍心看她苦熬,让亲家接回去另择了人。本来我还有点积蓄,带着孙女儿过得也还行,谁料前年冬天她得了场大病,请医问药,把积蓄耗干净了。”
“上天保佑,我孙女儿最后好了,只是我为了这病,变卖了所有铺子,还欠下了青狼帮的高利贷。”
他叹了口气:“这个马场是我儿的心血,我不舍得卖了,就继续维持着。本来马场还有些盈利,勉强够应付每月来要账的人。可是这次来的那些人张口就要之前的三倍,我哪里拿得出来?他们就打我,还要抓我孙女儿抵债,若不是谢公子……”
这次是谢子苓伸手去碰老人的手:“老人家,你慢慢说,我们一定帮你。”
老人感激地点头,江归舟问道:“他们这次为什么会要三倍?”
“我也问了,但他们没说。”老人痛苦摇头。
“那他们可还有说别的话?”江归舟道。
老人仔细回想着,迟疑道:“真要说的话,他们打我时似乎提到了个什么大人……”
江归舟瞬间了然。
安抚了老人一番,江归舟与谢子苓离开马场。
回去的路上,谢子苓对江归舟道:“虽然你的事情和我无关,但此事我既然管了,就会管到底,你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江归舟笑道:“多谢玉宣了。”
走到百衣巷附近,江归舟道:“我到了,你注意安全。”
谢子苓拉住他,问道:“那位大人是东宫的谁?”
江归舟并不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若能成功,玉宣自会知道。”
说罢调转马头,往巷口走去。
谢子苓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咬牙低声道:“没一句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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