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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
(一)
“这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一场浩劫,却最终成就了令狐大侠这么一位英雄人物。”那名自称任劲松的老者缓缓道来。
“当时江湖中魔教气数未尽,正派人士却假意一致对外,其实互相利用、自相残杀。号称同气连枝的五岳剑派,竟因内斗,死伤无数。尤其是嵩山、泰山、华山三派,不但门人死伤众多,掌门人全部被杀。
唯一活下来的掌门人,却是势力最弱小的南岳衡山派掌门。”
“在这场浩劫中,最传奇的故事当属北岳恒山派。”
凌月恨不得竖起耳朵。
“当时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刚正不阿、一心为武林主持正道,不料遭遇暗算,一齐命丧少室山。多亏那令狐大侠半路瞧着事情奇怪,扮作军官救下恒山派大部队,营救掌门却晚了一步。
那定闲师太识大局,弥留之际脑子比任何人都清醒,慧眼识珠看中了令狐大侠的胆识与责任心,便将恒山派掌门人之位传给令狐大侠。”
“令狐大侠临危受命,本与恒山没甚么深的瓜葛,却瞧不得恒山女尼们孤苦无依,心一横接过重担,带领恒山派逃过悉数劫难,最终免去了魔教的刁难。”
凌月自小便常听这令狐大侠的光荣故事,却并不知道其中背景之曲折离奇,不禁长大了嘴巴。
(二)
“可那令狐大侠生性好动、最怕拘束,在位期间便想待恒山派休养生息后早些辞了掌门之位归隐,恨不得将恒山派上乘武功一齐教给恒山弟子。
但他又深知习武之事正是欲速不达,若不能循序渐进,往往会陷入意想不到的困境。”
凌月点点头:“自古以来,有多少武林高手得到秘籍后大喜过望,囫囵吞枣,以致走火入魔?令狐大侠此番义举,着实是为我们恒山弟子着想。”
“令狐大侠执掌的三年间,纵然时不时督促恒山派弟子勤加练功,但终于没有一个弟子练到能够有机会触及上乘武功的境地。”
任劲松叹了口气,道:“但当时江湖局势平稳,恒山派短期内不会遭到大的威胁,几名弟子持重靠谱。令狐大侠急于归隐,便传位给仪清师太,随后与爱侣飘然而去。”
“不再操持掌门事务后,令狐大侠的武功造诣却是更深一层。对于恒山的几套剑法也有了更加精妙的解读。”
任劲松微微一笑,道:“姑娘你此刻手中所握的经书,便是出自令狐大侠与令狐夫人的手笔。
三年前我上峨眉求仙,没遇着仙缘,却偶遇了这旷世奇人。他见我求仙心诚,好心告知我峨眉山仙缘已断,指点我上恒山修炼,顺便将这经书托付予我,送上恒山。”
“由峨眉至恒山,本不必游至江南。”凌月心中思忖,并未问出。
“没想到我行至陕南,腿疾便犯了,腿疾犯了还好,雇辆车也并非上不了太行。不料过了数日,我的眼疾突然加重,最后竟双目失明。”
任劲松声音已有些发颤。
凌月只听得悲从中来。
(三)
她明白光明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
没有人可以坦然地、快乐地接受黑暗的到来。
没有人可以瞬间适应,当自己的世界进入永夜。
她明白了这姓任的老人此刻为何不在山西,而在江南;
此刻为何不在恒山,而在石头村。
他想要光明,却和她一样,被困在了更黑暗的地方。
沉默,绝望似如潮水般席卷了这个由白骨搭建的囹圄。
但悲伤与绝望永远不会将凌月淹没。
凌月开始继续摸索,她相信自己既然会踩空落进这陷阱,就必然可以找到陷阱的出口,何况这空间并不算高。
很快,凌月就摸到了自己失足的地方,这是天花板唯一没有被白骨覆盖的区域,这一片区域宽约三尺,边缘并不规则,质地软如泥沼,手指用劲倒也可插入,但插入之后并会感到一股巨大的不可抗冲击力将手指压下来。
凌月恍然大悟:“原来头顶是沼泽!”
向上逃出的可能性消失了。
凌月固然失落,但她知道一定有另外的道路等待着自己。
“既然有人将自己捆绑于石柱上,就一定有......”
凌月突然意识到这姓任的老人定然听到过甚么,怎么不问问这老人?
“任老前辈!任老前辈!”
黑暗中并没有人回答。
那老者显然已驾鹤西去了。
(四)
凌月不禁哑然,她此刻纵然绝顶秘籍在手,却忘了询问可能逃出去的法子。
她纵然知道当下一个人掉落陷阱就极有可能听到设置这陷阱之人的到来,也有机会循声找到这陷阱的出口,但善良的她反而不希望有人再落入这个陷阱。
凌月早已精疲力竭,但饥饿过头往往令人无法沉睡,假如此刻沉睡倒十之八九要命丧黄泉了。
凌月爬起身来,重新摸索这并不大的空间。
不知踢倒了多少簇白骨后,凌月只觉自己的双手已沾满腥臭。
又是一次漫长而毫无收获的摸索。
凌月已跪倒。
她觉得自己的死亡竟是如此美妙。
与这么多具孤魂野鬼死在一起,死了倒也热闹。
凌月已躺下,她不再在乎头发的整洁,她的头已枕在一根最粗大的股骨之上。
她离那任老前辈的尸体已很远,她不希望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捏着鼻子,尽管她很感激也很同情这个素未谋面却共处一室的前辈。
凌月侧过头,背向那腐烂气味的来源。
突然间,她看到一个小孔。
这不同寻常的小孔本不应该出现在黑暗中。
她呆住,坐起,那亮点不见了,躺下,那亮点重又出现!
这并不是濒死前的幻觉!
(五)
原来这是一个出口向上的孔道,是以凌月只有卧于地面才能看到出□□进来的光线。
凌月抄小孔出现的方向摸索过去。
这小孔紧贴地面,与小孔正对的地面,白骨似乎有些稀疏。
凌月卷起袖子,刨去地面的白骨。
第一层是碎石头,大约铺了半指深。
第二层是长骨架,横七竖八,架得倒十分牢固。
第三层黏糊糊的。凌月手指触及,已觉大大的不妙;
“这和掉下此层的陷阱泥沼有甚么区别?”
还好凌月这次已学了乖,落脚之处犹在白骨地上,急忙将手指拔出。
一阵惊慌之后,凌月重又伸手去摸索那小孔所在之处,但觉孔下的地面除去碎石与长骨后已有一尺的缝隙,沿孔道出去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当下心一横,飞身撞入这孔道之中。
凌月只觉百骸俱散,重重摔在孔道之中,只离那随时可吞噬生命的泥沼几寸之遥。
但她已看到光明。对于久居黑暗的凌月来说,那光明亮到刺眼。
这并不是一条简单的孔道,而是一条冗长的甬道。
甬道并不光滑,显然是天然形成。
凌月已被头顶的钟乳石撞到差点晕厥,但对于光明的渴望让她兴奋而更加坚韧。
终于,凌月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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