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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钱就行
沈丛这个人,不喝酒的时候还是比较正常的,喝了酒就疯的一发不可收拾。
除了前天下午场面失控,剩下的两天郁昭和他都相安无事地度过,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也没有再说话。
市里有间食品厂,沈丛是那儿的车间主任,平时住工厂的员工宿舍,所以不常回来,如果回来也是无固定日期,偶尔在家呆个三两天就走。
得知沈丛回工厂的时候,郁昭正在教室午休,趴在桌子上无聊地刷着朋友圈,刚好就刷到了他坐在驾驶位上对着挡风玻璃拍照的照片。
这天下午,月考成绩也出来了。
成绩单被班长粘贴在班级公告栏,身边的人一窝蜂地涌上去,只有她一个人在位置上八风不动地坐着。
心里没期盼,所以不好奇。
不过想不知道也难,放学的时候她就被老江叫去了办公室,被迫得知自己的成绩。
周书珩这会儿也在办公室,刚好他班主任的位置就在老江前面,所以郁昭被训话的时候被旁边的周书珩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郁昭,过来看看你的分数。”
郁昭稍微动了动,低头看,老江正按着鼠标滑动滚轮,表格是乱序的,滚了一圈半后才找到她的名字那一栏。
“咱们还差六十分才能稳上985,郁昭,我上次和你说的话你一定要听进去啊,千万不要浪费你的天赋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可不能松懈。”
“有不懂的问题就问同学问老师,你这个分数进步空间很大的!”
后面老江又扯了很多很多,郁昭没什么心思地在听,直到对方没了声儿,她才看似认真地点头回应。
前脚刚走出办公室,周书珩便紧随其后。
随着身后办公室的玻璃门被关上,周书珩叫住了她,两米的距离外,前面是等她一起回家的温司临。
因为这道声音,温司临的视线越过她看向身后的人,郁昭在此时也偏头看着周书珩,没说话,但眼神就在无声透露“什么事”三个字。
周书珩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她身侧,看了眼温司临。
还来不及分析周书珩眼神里的含义,他的视线又落回到她身上,“郁昭,你要是需要的话,以后放学一起回我家,我给你补课。”
周书珩这个人,说他坏吧,他又总是当个老好人想帮她,说他好吧,他又总是以一己之力无形之中伤害到周围的女生,包括她本人。
好的不纯粹,坏的不彻底。
最讨厌、最无能的就是这种人了。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有学生走出来,郁昭才作出回应,“大家都很忙,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她向温司临走去,周书珩也跟着一起,“我不忙。”
“我的意思是,我不需要。”声音冷了些,耐心也少了些。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你走吧。”
也许是在意颜面,周书珩没再跟上来,逐渐被抛弃在身后,而她也走到了表情一脸看戏的温司临跟前,语调平平但挺刺,“看够没?看够了可以走没?”
“说实话,没看够。”挺欠的语气。
郁昭轻蔑地哼了一声。
见她自个儿走了,温司临没反应过来地朝她“喂”了一声,紧跟在身后,边走边毛遂自荐:“你要是想提分,找我啊,我很行的。”
“什么条件?”
“给钱就行。”
呵,果然穷。
郁昭浅浅笑着,是嘲弄的笑,侧睨看他,“免费的我都不要,还会要你一个收费的?”
“一分钱一分货,便宜没好货,不要钱的更是诈骗。”
“油嘴滑舌。”
“我不管,有想法了你得先找我。”
她哼了一声,不再回答。
*
高三上学期基本每周都是单休,一个月只有一次双休,而十二月唯一的一次双休上个星期已经过完了。
周六这天,下课铃像往常一样响起。
五点四十分,郁昭走出教室,却没看见温司临的身影,等了大概五分钟,她才恍然想起高二周末不上课。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怪怪的。
当时那一下的感觉,就像你养了一条小狗,它天天等你回家,有天你开门,那只摇着尾巴围着你转的小狗却消失不见了。
人从两旁经过,她站在走廊中间,冷风吹,愣了下。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
………
………
再次见到温司临,在周一上午的最后一节体育课。
郁昭当时一个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而温司临在草坪上和别人踢足球,她就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他在绿茵草地里跑来跑去。
平时看着文邹邹的,没想到体力完全不输那些身材健硕的体育生,跑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把别人甩开,有时候又像故意逗别人玩一样,让对手追着他满场跑。
玩归玩,闹归闹,踢的还挺准。
要是比分差距大了,会故意放水控分,不让别人输的那么难看,看见他们高兴得太早又开始拉大比分。
游刃有余的,完全一副掌握全局的胜利者姿态。
温司临这人表面看起来乖,其实挺喜欢捉弄人的。
别人看不出,她是看出来了,而且早看出来了。
望着望着,两眼失焦,开始发起呆。等回过神的时候足球场上已经没了温司临的身影,转而替代的,是一个男生从脖子以下开始的身子挡在她面前。
视线顺着男生的外套拉链往上看,看见的是周书珩那张脸,郁昭没理他,往右边偏了偏头。
“你在找温司临吗?”他问。
郁昭这会儿才认真地看着周书珩。
见她终于舍得把注意力给他了,周书珩又犹豫开口:“有人说温司临是你弟,我不信,所以……”
“是真的吗?”
……
沈丛的户口其实在藤县更偏远的一个小镇,他是后来才搬到县城的。
房子建在坡上,僻静,几乎没几个人会路过,自然也不清楚里头啥情况。
一家四口,除了沈周白,都不爱与外人打交道,反正各怀心思。
陈芳慧嫌别人知道郁昭的存在会让她丢脸,所以刻意叮嘱沈周白在外头不许说自己还有个姐姐。而郁昭呢,她是觉得整个家都恶心,干脆不说,关于自己的事是一个字也不和别人提。
所以啊,认识陈芳慧的,只知道她有个儿子。认识沈周白的,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姐姐,认识郁昭的呢,都以为她是独生女。
可独生女又哪来的弟弟?
郁昭掀眸和周书珩对视,看见他眼里探求的欲望,身子慢慢往后靠,脊背贴着上一级台阶,悠悠地回:“是啊,我确实有个弟弟。”
开玩笑的语气。
周书珩拧着眉,看这样子是对她的话非常质疑,还是不信,“你从来没说过。”
“那我现在不是和你说了吗?”
“可是你们连姓都不一样。”
她啧了一声,“你非要让我说是吧?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温司临其实是我的邻居,他是我家隔壁奶奶的外孙,现在知道答案了,你满意了吗?”
得到答案的周书珩哑口无言,双手垂在大腿两侧,攥着裤缝的布料,两三秒后又松开,喉结滚动,欲言又止,似乎在攒着一股劲儿想要对她说出心里话。
对视半分钟后,“……郁昭,我们认识超过十年,可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你好像从来都不让我了解你,为什么…”
“哪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了解我!为什么什么事都要问的这么清楚!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和你说了,为什么还不满足!我很烦你知不知道!”
心跳陡然加速,音量不自觉拔高,郁昭“咻”地一下从台阶上站起,周身的气流因这过快的速度而形成一股风。
有几个在看台上躲懒的女同学听到动静往他们这看,叽叽喳喳地说什么情况,郁昭察觉到,一记深冷的眼神扫过去,她们又慌慌张张地别过头,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此刻,压抑在心里的情绪是不耐的、厌恶的、烦躁的,像汹涌的浪潮在翻涌,拍打,一阵接一阵。
周书珩陌生地看着郁昭,郁昭警觉地看着周书珩,明明两人身体相距那么近,再靠近一步就能触碰到对方,可两颗心却好像隔着一条银河。
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心里那扇门也从未向他敞开过。
没再说话,互相沉默,夹杂着怒吼的冷风“嗖嗖”吹来,将头发丝吹进了眼里,摩得疼,郁昭抬手拨开,视线移动,一秒定格在周书珩的身后。
看台和跑道的交界处,温司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听了多久,正懒懒地靠在围栏内,双肘搭在上边儿,左手攥着瓶盖,右手一下一下地捏着瓶身,发出细微声响。
对视时他打招呼搬地笑了下,完全没有一点偷听被抓包的窘迫,而后闲情自若地仰头喝水。瓶子空了,动作利落地丢进离他两米外的垃圾桶。
下一秒,目的明确地朝他们走来,大有强行加入的意思。他一步一步迈上台阶,越过四个后,压抑的气氛在走到他们身旁时瞬间被搅碎。
“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没打扰到你们吧?”
他语速很慢,说完后脑袋朝一边歪了歪,盯着周书珩,眉心微微皱着,眼睫也跟着低垂,像是害怕被责怪。
有点茶。
周书珩抬了下镜框,脸上没别的表情,但镜片下的双眼却暗了几分,他直直对上温司临的视线,无声地对峙,半分钟后,不冷不热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就好。”温司临松了眉心,勾唇笑。
听完他俩一来一回的对话,郁昭才开口:“温司临,你到底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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