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偶尔有点坏

　　临江一中对阵实验中学的篮球联赛半决赛，将体育馆的气氛点燃至沸点。看台上座无虚席，欢呼声与加油棒敲击的声响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

　　方迟和谈肆、擎玖玥坐在前排最佳观赛位置。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场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邢嘉言。

　　这是邢嘉言脚伤痊愈后的第一场正式比赛。他穿着临江一中的红黑队服，身姿挺拔，奔跑、跳跃、转身，每一个动作都流畅有力，完全看不出一个月前还依靠拐杖行走的痕迹。

　　“嘉言今天状态不错啊！”谈肆兴奋地拍着大腿，“你看那个变向，简直晃得对面找不到北！”

　　擎玖玥推了推眼镜，冷静分析：“他的爆发力比受伤前还要强，应该是康复训练的结果。”

　　方迟没有接话。他的视线紧紧锁在邢嘉言身上，看着他接过赫忱的传球，一个干净利落的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急停跳投——

　　篮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空心入网。

　　“啊啊啊——邢嘉言！”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邢嘉言落地，随意地抹了把额上的汗，转身回防。在与方迟视线相交的瞬间，他极快地眨了下左眼，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方迟的心跳漏了一拍。

　　“喂，你看见没？”谈肆用胳膊肘撞他，“邢嘉言刚才是不是在朝这边抛媚眼？”

　　擎玖玥轻笑：“显然不是抛给我们看的。”

　　方迟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专心看比赛。”

　　场上，实验中学显然也注意到了邢嘉言的威胁，加强了对他的防守。只要邢嘉言一拿球，立刻有两名防守队员包夹上来，动作也越发粗野。

　　在一次激烈的篮下争抢中，对方中锋在卡位时，手肘重重撞在邢嘉言的肋骨上。

　　“唔！”邢嘉言闷哼一声，眉头瞬间拧紧，动作明显滞涩了一瞬。

　　裁判的哨声响起，判罚对方犯规。

　　方迟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没事吧嘉言？”赫忱和其他队友立刻围了上去。

　　邢嘉言摆摆手，深吸了几口气，示意自己没问题。他站上罚球线，稳稳地两罚全中。

　　但在跑动回防时，方迟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右手始终若有若无地按在右侧肋骨处。

　　中场休息的哨声响起，双方队员走向各自的休息区。

　　“我去下洗手间。”方迟突然起身，穿过喧闹的走廊，绕到了主队休息室的后门。

　　休息室里人声鼎沸，教练正在大声布置战术，队员们忙着补充水分。邢嘉言独自坐在角落的长凳上，微微弓着背，队医正在检查他的肋骨。

　　“怎么样？”方迟走到他身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邢嘉言耳中。

　　邢嘉言抬起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淡淡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碰巧路过。”方迟的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肋骨处，眉头微蹙，“严重吗？”

　　队医回答：“有点淤青，骨头没事。下半场能打，就是可能会疼。”

　　邢嘉言无所谓地耸耸肩：“小伤。”

　　方迟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喷雾瓶，递过去：“止痛喷雾，之前脚伤时买的，没用完。”

　　邢嘉言愣住了，看着那瓶喷雾，又看看方迟看似平静无波的脸，眼底的笑意加深：“方大学霸这么贴心？”

　　方迟耳根微热，强装镇定：“不想看你因为这种原因输掉比赛。”

　　邢嘉言接过喷雾，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方迟的手心，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放心，”他压低声音，带着某种笃定，“答应要教你投篮的，不会食言。”

　　下半场比赛开始，邢嘉言果然重新登场。他的动作依旧敏捷，但细心的方迟发现，他减少了身体对抗，更多地依靠技巧和投射。

　　实验中学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更加肆无忌惮地对邢嘉言进行身体侵犯。在一次快攻中，对方后卫故意伸脚，绊在了邢嘉言的跑动路线上。

　　邢嘉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虽然勉强稳住身形，但表情明显吃痛。

　　裁判却没有吹罚。

　　“操！”赫忱第一个爆了粗口，“这都不吹？”

　　看台上也响起了不满的嘘声。

　　方迟的眉头紧紧皱起，看着邢嘉言揉着再次被撞到的肋骨，脸色阴沉。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实验中学的小动作越来越多，裁判的判罚尺度却始终宽松。临江一中的队员们情绪开始急躁，失误增多，比分逐渐被追上。

　　在又一次被对方中锋推搡却未获犯规后，赫忱终于爆发了，冲上前就要与对方理论。

　　“赫忱！”邢嘉言一把拉住他，声音冷静得可怕，“别上当。”

　　他看向记分牌——68：70，他们落后2分，距离比赛结束只剩3分钟。

　　邢嘉言的目光扫过对方球员得意的脸，最后落在场边方迟担忧的脸上。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下一个回合，邢嘉言主动要球。他没有选择突破，而是在三分线外一步稳稳站定。

　　对方防守队员嗤笑一声，象征性地伸了伸手，显然不认为在这个距离他能投进。

　　邢嘉言起跳，出手。动作舒展如弓，手腕下压的瞬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篮球划破空气，带着旋转，精准地穿网而过。

　　“唰——”清脆的入网声。

　　三分有效！71：70！

　　整个体育馆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我的天！超远三分！”谈肆激动地抓住方迟的胳膊，“他疯了！”

　　方迟看着场上那个被队友簇拥的身影，看着他因为肋骨疼痛而微微蹙眉，却依然挺直的脊梁，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击。

　　接下来的两分钟，成了邢嘉言的个人表演时间。他不再冲击篮下，而是凭借精准的投射，连续命中两记中投，彻底扼杀了实验中学反扑的希望。

　　终场哨声响起，临江一中以75：72险胜实验中学，挺进决赛。

　　全场沸腾。队员们疯狂地冲向邢嘉言，将他团团围住。

　　邢嘉言在人群中抬起头，越过欢呼的队友，目光精准地找到了看台上的方迟。

　　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顺着下颌线滑落。他的脸色因为疼痛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胜利的火焰，和某种更深沉、只为一人绽放的光芒。

　　他对着方迟的方向，缓缓举起了右手，比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手势——那是那天在研讨室，他们约定“看谁先做完最后一题”时，方迟无意间做的手势。

　　方迟站在原地，隔着喧嚣的人群，与他对视。

　　那一刻，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远去，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和那道穿越人海、只为他而来的视线。

　　“走吧，”擎玖玥拍了拍方迟的肩膀，语气带着了然的笑意，“该去恭喜我们的英雄了。”

　　方迟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已经汗湿。

　　他跟着人流走下看台，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被簇拥在中心的红黑身影。

　　邢嘉言似乎感应到了他的靠近，从人群中转过头来。他的脸上带着胜利后的疲惫与亢奋，汗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在周围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他对着走向自己的方迟，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方迟看得清清楚楚。

　　他说的是——

　　“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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