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

　　好……好冷啊………

　　谭零不停地搓手，将呼出的气哈在手掌上试图把仅有的热气捂在手心里。但是好不容易留住的热气却在几秒之间像水蒸气一样挥发了。

　　环顾周围，一片死寂。可能有的声息却因为凛冬的肆虐都被埋葬在地下。

　　寒风不住地从脖子往下钻，她连忙裹好大衣。拍开因为久立，肩头的积雪后眼前出现一条细不可察的红线标。

　　看清它指向不远处的保安亭，谭零已经被寒风吹得神志不清的她眼中瞬间燃起火把。她夹紧被大风吹开的衣服两侧，按住被大风吹得有些摇摇欲坠的帽子，冒着风雪向保安亭奔去。

　　谭零被冻僵的嗅觉在合上保安亭的门后恢复了一大半，都不用细细去闻就能嗅到房间里的葱油飘香的味道。当她循着香气找去时，只发现一份吃空的塑料盒。她有些泄气，谭零感觉自己确实是有点饿了。

　　她来参加活动之前主办方特意向每位来宾致电尽量只吃一点早餐来参加就好了，不可多吃，活动结束之后会统一提供午饭。加上她刚刚从寒冷中脱离出来，肾上腺素过后是空虚瘪平的胃。

　　望着徒有其味的外卖盒，她只好摸了摸肚子以示聊慰，又恨其气味余香绕梁。她心里一个叹息接着一个叹息，百无聊赖地翻弄着桌面上的其他东西。

　　突然间谭零注意到了桌面上的一个黑色笔记本。她心想，这不是游戏里常有的线索情节吗？谭零有些兴奋地打开来看，吃不到东西，做点别的也行。

　　玻璃将厚雪隔在窗外，室内只有一盏白色光管，谭零的身形恰好遮住了一部分的光，有点昏暗，却意外的不影响阅读，她好似还看得津津有味。

　　谭零不知道这本日记本的主人是谁，可她总觉得很像她熟悉的一个人。所以以下请原谅她自私的称呼为他。

　　在日记本里的他，会用脚掌丈量大地，但实际上这不是什么诗意的表现，把雪土压实平整后再来上一脚，看到雪散在空中，那酷似乞力马扎罗山的雪顶，他说那种感觉比飞起来还自由。

　　感到枯燥时会用手指比划天长，对面的树木沉寂不语，他也沉默不语。

　　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在跟谁怄气。只能对着雪白的世界打着空拳不痛不痒的反击。

　　后来他写到：“之前我读到一本书，书里讲的是在冰岛的孤独，当我一个人站在大兴安岭的某个小雪山峰时，我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那种孤独，我孤独地站在那里，背后是孤独的铁门，孤独的灯。”心里空的可以听见回声。

　　好像一名缄默的守山人，明明已经沉默了很多年，却在这一年入冬第一回下雪的时候无端生出这么多的愁思。他有些自嘲，觉得这实在太不像自己。

　　读到这里，谭零放下日记本，躺在木椅上，盯着头顶的灯管，思绪在内心静静盘旋。心头仿佛有一大片化不开的淤泥，好像行走在沼泽地里，不断拔开双腿挣扎，又不断沦陷。

　　她想起进入空间前模拟训练的白色世界，单调的、只有一种颜色，又是鲜活的，就像是他的内心世界。精彩的，却又是孤独的。唯一的例外就是迎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旅客。

　　等到参观完后，门又静静地关上，隐没在暗处，寻不到踪迹。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行提示词：请熄灭白色灯管，打开桌上的台灯。等她的桌面上亮起了昏黄色的灯光时，不知从何处的风吹开日记本，夹在其中的叶片飞在空中又恰好飘落在灯光下，而后化为一行清字——闭上眼，休息一会吧。

　　正当她迷迷糊糊时，她听见一个声音很小声的说：“你怎么还不起床？要迟到了……”她听到自己很自然的回道：“负重十公里，这不有你陪着吗？”转头她从洗手间出来时，对面跟她交谈的人向她扔来一袋早餐说：“刚刚去食堂的时候拿多了几个。”

　　这天她们要徒步去山里扎营，晚上刚好轮到她在大门外站岗，那晚大雪纷飞，她一个人站在白灯下，孤零零的看着自己没有温度的影子。但是她在那站没多久之后，居然看见门外多了一个人。她问：“你怎么来了？”对方说：“我打过报告了，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吧，我过来陪你解解闷。”

　　说着便递给她一个热水瓶，她接过去，扭开瓶盖按了按顶部的红色按钮，烫水从瓶子里滚滚向下流，铺热了双手，吹红了脸颊。

　　她被水雾迷了眼，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眼前却是乌黑一片。她揉了揉眼角，叹了口气。原来这是梦啊，仰起头后，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趴的桌子上出现了一杯热茶。一如梦里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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