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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灭
门外下人见屋内久未动静,试着朝里屋喊了一声,无人应声。一面小心翼翼敲门,一面又喊。见还是没有回应,一个有些年岁的婆子试探着推门进来,待走到里屋,一下愣在那里,眼睛死死盯住眼前一幕。
“快来人,快去请老爷夫人。”那婆子反应过来,大声朝外喊道。
不多时,后院又有人呼喊道:“走水啦!”只见后院火光冲天,吴府里顿时,吵吵嚷嚷,乱得不成样子。
直至次日清晨,吴家人来势汹汹地跑来沈家,要沈家人交出沈玉。
“吴大人,昨日已将小女嫁去你家,怎么突然来找我要人呢?”沈承德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对方不依不饶的模样,顿感不妙。
“她杀了我儿子,还逃之夭夭,不来找你们要人,找谁要?”吴夫人上前指着沈承德说道。说完,又拿出一支带血金钗:“我儿昨夜被这金钗刺伤,以致身亡,你们沈家的女儿,又是昨夜间突然消失不见的。”
孙夫人见到金钗,当场面色大变,那本是她在吴老太贺寿那日专门给沈玉带上的,现在竟然变成杀死吴少爷的凶器。她急忙拉了沈老爷一下,悄声将此事说了。
沈老爷一听,生出要将她一起推出挡事的想法来,又一想,他们现在还是一体,这么做得不偿失,方才消了念头。随即换了副讨好的面容说道:“实不相瞒,这孽女自从被我们接回家,便百般与我们作对,因此我们早与她断绝了关系。”
“沈大人爱女之深,竟能罔顾人命!”吴老爷冷笑一声,认定沈家是为了护着沈玉编造的谎言。他就这一个儿子,哪里肯罢休,临走时放下狠话,要让沈家吃不了兜着走。
不久之后,沈家牵扯进一件重大案子。原本已经被判了满门抄斩,因沈家大小姐怀了太子第一个孩子,沈家最终被改判了全家流放。
沈老爷因为这事生了场大病,再加上流放之地甚是偏远,不久后,便在流放途中归西了。
沈玉打听到沈家流放的地方,正准备出城。这些时日,她一直都待在郇城里,只是她乔装打扮了一番,把脸抹得黢黑,再换了身破烂衣裳,俨然一副乞丐模样。
走在街道上,她感觉到头顶上似有什么,抬头一看,一个极快的身影掠过。她走到一条无人的巷子,刚才那个在她头顶飞过的东西盘旋了几圈,终于落到沈玉手上。
那是一只鸢鸟,二师父喂养的宠物。沈玉将绑在它腿上的东西取下,它扑棱了一下,飞走了。
她先将信纸打开,信中多是寻常问候之语,只在信的最后,让她拿着玉牌,去城东破庙一趟。
她看了一眼刻了字的半块玉牌,心中颇为不解,难道是二师父下山了?想头一出,又当即否定,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破庙等她?况且那地方连乞丐都不爱去,一是离城远,二就是闹鬼。
有一天夜里,她闲得无聊溜到这,没想到那门口大半夜莫名其妙燃起了蓝色的火来,虽说她不信鬼神之说,可半夜突然燃起蓝色火来,还是有些诡异,再之后她也不往这里来了。
终于到了庙前,只是那门口站着一个人。
沈玉上前,正要进庙,那人却把手一拦,不让她进庙。
她摊开手,将玉牌现出来,那人来拿时,她把手收了回去。那人明白过来,取了另一半玉牌递过来。沈玉拿了玉牌一对,凑成一个完整图案,图案正中央正好是个白字。
“说吧,什么事?”她将两块玉牌都递了过去。
“姑娘进庙便知。”那人接过玉牌,说了这么一句后就走了。
沈玉见那人一走,立马进到庙中,见进门处放了个包裹,连忙打开查看。里面竟然装了十根金条,她兴奋之余,又感疑惑,不明白二师父给个金条怎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正在这个时候,旁边草堆里侧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她连忙将包袱收好,静静起身,从一侧慢慢绕过去,发现草堆里头竟然躺着一个人。
那人浑身是伤,满脸污渍,她站在那等了很久却没见那人再有动静。她凑近去查探那人鼻息,发现还有一口气。
她看了眼金条,又看了眼眼前的人,两相权衡下,将金条全数藏于衣服中,看着那半死之人,心中暗想:“看在二师父的面上,就暂且留下。”
她在庙中待了月余,这才慢悠悠地赶往沈家流放的地方。
孙夫人满身疲惫回到屋内,正要关门,见到门边站着的沈玉,登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一脸惊恐地往后退去。手指着沈玉,颤声问道:“是你,你怎么...。”
沈玉浅笑着逼近她:“什么怎么?孙夫人看到我,好像很不高兴啊,亏我好心来这看你。”一面说着,一面拿出一枚金簪。
孙夫人见到金簪,这才反应过来,指着她恨恨道:“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这个问题我也想不通,今天也顺便问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让她不知好歹,偏要嫁到沈家来,当初老爷只是偏爱她也就罢了,偏偏连她生的孩子也要抢我儿子的福气。你们都该死,只是可惜,要不是当初那路过的尼姑,哪能让你活到现在。”
孙夫人先是一愣,瞬间明白沈玉说的是何事。她料到自己今日难逃一死,索性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可是她从未伤害过你,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嫉妒,便要置人于死地么?”沈玉皱眉,颇为不解。
孙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玉:“有的人活着,便是对别人的伤害,所以她就不该活。”
沈玉看向她,嘴角突然浮出一抹笑来,一字一句道:“我突然,非常认同你这句话。”
孙夫人不明白她为何变了态度,看着她脸上没有愤怒,反而是一脸赞同的神色,这让她莫名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是不是在等,等沈昭训生下孩子,你的厄运就结束了?”沈玉缓步向前,放低了声音:“那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她生的是个皇孙,相信沈家不久之后就能沉冤昭雪了。”
孙夫人面上一阵欢喜。
沈玉又继续说道:“只是可惜啊,沈家怕是后继无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夫人欣喜之色尽退,转而一脸紧张地看着沈玉。
“我在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叫沂山的地方,遇到一辆往这里行驶的马车。”沈玉一只手放在身后,另一只手的手指来回摆动着那支金簪,说到一处,她停下手中动作。
孙夫人心猛地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这马车就,坠崖了。”沈玉说着,手一松,簪子登的一声掉落在地。孙夫人听得脚下一软,险些晕厥过去。
她好不容易找了关系,将沈南星秘密送到了沂山。等待赦免她们的旨意,到时再将他接来,可是现在,什么希望都没用了。她登时气得目眦欲裂,指着沈玉嘶喊道:“你!你怎么能这么狠毒!你不得好...。”
见孙夫人声音渐大,防止被人察觉,沈玉忙点了她几处穴位。“我这不是做好事吗?你盼望能与儿子团聚,我便让他做了孝子来陪你,这天底下谁有我这么好心?”
孙夫人此刻说不出话,全身气得发抖。她目露凶光,恨不撕下沈玉一块肉下来。
沈玉很满意她此时的表情,笑道:“你瞧,怎么还当真了?我是逗你呢,明日沈南星会来的,到时候沈家还了清白,沈府的爵位还得由他来承呢。不过,这个地方蛇虫鼠蚂颇多,你得时刻小心呐,尤其像这种,咬伤一口会立刻没命的。”说完,她便关上门出去了,当夜,孙夫人不知被什么毒虫咬了,第二日待人发现时,她早已身亡。沈玉也因孙夫人早先的安排,在此地以沈南星的身份住了下来。
不日,上头旨意到达,沈家皆是因为吴家从中陷害,现宣判无罪。因着沈老爷已经去世,为安抚沈家,将沈家爵位提了一级给了沈南星。
只是,让沈玉万万没有想到的,同来的人中还有孙明衍。
沈玉低着头,心中是不住地忐忑与紧张,她自以为天衣无缝地计划竟然出现了漏洞。她跪在地上,扫了一眼眼前有多少双脚,等待着孙明衍揭穿她的身份的那一刻。
直到圣旨宣完,孙明衍都没有说话。
“孙大人,你们兄弟好好叙旧,我就不打扰了。”那宣旨之人微微躬身,领了一群人退了出去。
孙明衍没有说话,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可是这些问题最终指向的答案让他害怕,他不敢细想,更不愿深究,此刻只能选择闭口不言。他等了半晌,见沈玉同样沉默,便要转身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听到身后倒地声,连忙回头去看,却见沈玉已经倒在地上,他几步飞奔过去,抱起她,就要去找大夫。
沈玉咳了几下,竟然咳出血来。她虚弱地用手扯着旁边地人:“表哥,我没事,我只是,能再见到你太开心了。这是郁结在心中的污血,一时激动咳出来,倒好了许多。”孙明衍听她如此说,仔细看了她脸色,果真没什么大碍,便放下心来,将她放到椅子上坐下。
沈玉突然紧紧抓住孙明衍的衣袖,她眼中泪水直淌:“表哥,我错了,我当初逃走只是想给他们惩罚,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后果,若是早知道,我,我也不会这么做。表哥,你怎么骂我打我都可以,但你别不理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说着,又是一阵急促地咳。
孙明衍没有说话,伸手轻拍着她的背。
沈玉缓过气,半真半假地讲了下去:“我那时知道我娘去世的真相后,便恨得什么都不管了。原是想等我嫁到吴府后有了势再报复他们。若那日吴少爷没有打断我们的谈话,我便要奋不顾身跟着你走了。事后我也后悔与你赌气,为了不留遗憾,我,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定不会答应。”
她咬了咬唇,低头继续说:“能与你一起,我已无憾,第二日便顺从地嫁到吴家去。哪料那吴少爷新婚当夜便拿了鞭子往我身上使劲抽,我被打得受不了,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那些下人更是充耳不闻。挣扎间,失手害了他性命,我心中害怕,放了一把火趁乱逃了出来。出来后东躲西藏,每天只能吃些别人不要的剩菜,我想打听你的消息,可是那时沈府已经没有人了。我打探到她们被流放的地方,一路上不知走错多少地方,才找到这里,那时候孙夫人已经没了。大哥没见到,倒是被人认成了大哥,我想,这里虽然苦,但是至少管饭吃,于是我便用了大哥的身份留在这里。”
孙明衍听她说起所受苦难与委屈,哪还想到其他,蹲下身,擦去沈玉眼角的泪,安慰道:“事已至此,我们都不要再自责了,当务之急,是寻找表弟的下落。”
沈玉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紧紧抱着身边人抽泣。
用了饭,两人到附近打听沈南星下落,毫无所获,回来途中,孙明衍说起京中所听的奇事。
他当初是被送到京城诊治,正值崔家下狱。沈家被牵扯进的那桩案子里,便有崔家。崔家家主崔夕棠的儿子崔隐,在狱中一夜之间长满了黑色印记,并且舌头也被割掉了,众人还以为他得了什么怪病,都不敢靠近他。
那人口不能说,只是一个劲指着自己再摆手。有人猜出其意,以为他要交代其他罪状,拿来笔和纸给他,结果那纸上不知写的什么歪歪扭扭的。
“我听了崔公子脸上莫名黑色印记的描述,去找了相关人询问他牢中细节。我想若是能问清楚,那便有线索找出当初是谁给你们脸上下的毒。”
“表哥找到没有?”沈玉自然清楚印记来源,只是想不明白京城中怎么也有人有这个。
孙明衍摇头:“那时崔家人皆已被斩,牢头倒是给我看了当初崔公子画的那张纸,鬼画符一般,辨认了好久,像写的冯显二字。”
“难道,下毒之人的名字是冯显?”
“我原是这么想,急忙打听到这个冯显,他是个街边混混,平时偷鸡摸狗,打架闹事,惹人厌得很。只是在前些时候,这人突然就消失了,而且,恰好就是崔隐出事那天。”
“八成就是他,他与这崔隐有什么仇?”
“疑惑的点就在这,这二人并无交集,怎么会结仇?况且崔隐已是将死之人,他费这么大劲,只是为了去牢中做这事,也实在说不通。”
“那会不会?”沈玉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什么?”
“哎呀,我乱想的,怎么可能嘛,快走吧,天已经黑下来了。”沈玉拉着他手,脚下快了起来。
几日里,两人四处打探沈南星的消息,可是始终一无所获。孙明衍上任之期快到,时日耽搁不得。沈玉也要回去沈府,将沈家二老棺椁运送回去。两人合计,让沈玉先行回到沈府,或许沈南星并没有出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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