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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现在呢?现在是什么?许昭望着那张清俊的脸,整个心‘扑通扑通’蹦到喉口。
良久,窗户里的人笑了,笑得灿烂,不像之前或是讥诮或是冷笑,是干干净净的笑容。陈烬冲她挥了挥手:“回去吧,我自己想办法。”
许昭原地站了会儿,手中的钱攥得更紧了。
陈烬打发她:“走啊。”
这一晚,许昭怎么都睡不着,魔怔似的脑中全是陈烬那个笑,她觉得冯昆的孩子没中邪,她可能真是中邪了。
次日,吃完中饭,许昭叩响陈莉的房门:“表姐,在吗?”
“嗯。”陈莉声音冷冷的,倒没把她拒之门外:“进来吧。”
房门一开,海风倒灌,窗前的风铃轻响,许昭越过风铃看了眼对面的房子,然后挨着陈莉坐在她的床沿。
陈莉冷漠地瞟她一眼:“你有事?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再带你去东岸了,求我也没用。”
“我不用你带我去。”许昭问,“我想问东岸的劳工市场在哪里?”
“劳工市场?岛上又没什么企业,哪儿来的劳工市场,顶多就是码头和鱼市要点苦力。”陈莉一脸迷茫:“你问这个干嘛?”
许昭坐在床沿,晃动着小腿,目光有些涣散,耷拉着肩膀轻声叹气:“随口问问。”
“表姐?”
“嗯?”
“我想去趟东岸,你帮我打掩护行吗?”
许昭的声线偏低沉,盛夏的蝉鸣盖过她的声音,但这句话的每个字都如鼓点般叩动陈莉的脑仁。
“你说什么?”
她以为她听错了!有了上次教训还敢自己一个人去东岸!
“你胆子可真够肥的。”
“我赶在吃晚饭前回来。”许昭眼神坚定地保证道,“这次是真的。”
陈莉拒绝:“不行!打死我也不给你做掩护,你是潇洒了,锅都甩给我。”
许昭低头唉声叹气,可怜兮兮,又偷偷摸摸抬头观察她的表情。
“表姐。”
“嗯!”
“我可是帮你保守秘密的。”
“......”
赤裸裸的威胁,这人简直神了!
陈莉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许昭,我怎么看不出你是这种人啊?你拿我的秘密威胁我,亏我把你当亲妹妹!”
许昭不但不否认,居然还敢说:“对不起,表姐,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闻言,差点给陈莉气笑了,她抱着手臂,喘了几口粗气。许昭见她松口又说:“我一会儿给你买好吃的?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口红好不好?”
东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许昭让三轮车师傅绕着小岛开,先去了面馆附近,又去了码头。她没敢下去,只远远望了一眼,封海了,渔港挤满了船只,码头上寥寥数人。转了一圈没找到陈烬,她让师傅停在闹市,独自走进彩妆店。她不懂牌子,只挑最贵的买,口红、睫毛膏、眉笔,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买了些。
陈烬一早就去了码头和鱼市,封海后码头没人,这点毋庸置疑,他想着去鱼市碰碰运气,运气好说不定能捡到一份苦力活,可惜,封海后干苦力的都没活可干,一窝蜂地涌去了鱼市,鱼市僧多粥少,根本轮不到他。
一天时间,上哪儿去找三百多的活计?
他站在马路牙子上,思绪纷飞,当午的日头将他的影子砸在龟裂的水泥地上,映出一团黝黑的轮廓,像地面裂开一道深洞。他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街尾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小店大门紧闭,没有窗,一间四四方方的小屋,街上人来人往,无人在意此处。
陈烬走过去,叩响木门,‘咚咚’两声,里面没有动静,又叩了两声:“生意不做了?”
好半晌,木门发出老朽的‘咯吱’声,门从里面打开,日光在漆黑的地面投下一道扇形光斑。里头探出半个男人的脑袋,老板谨慎地打量陈烬一眼。
“多大了?”
“十八。”
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虚报年纪了。
老板嫌弃地挥手驱赶:“走走走,别妨碍老子做生意。”
陈烬迅速用脚抵住关合的大门,老板‘唉’了声,暴脾气上来:“干什么呢?还来劲了?”
陈烬笑了笑,语气多少有点无奈:“老板,通融一下吧,我很健康,不会出事的。”
老板瞧着他,不由叹了口气,说:“你年纪不大,还有点瘦,这一袋子血下去,万一出事,我怎么办?我是要去坐牢的!”
“不会出事。”陈烬说,“我很健康,血没问题,回头吃点好的就补回来了。”
老板鬼鬼祟祟四下张望一番,目光又在陈烬身上来回打转,十七岁的陈烬身高已然攀上一米八五,正因着个头太高而显得身形略单薄。老板权衡再三,依旧拿不定主意。
这时,陈烬稍稍施力推了推门,解释说:“先让我进去,在这里推推搡搡的,大家都看到了。”
也是。
老板将门敞开,让他进去。
大门一合,密不透风的屋子重归黑暗,老板摸黑点灯,白炽灯倏然亮起,屋内设施一览无余。初看像个诊室,一张护士台,上面零零碎碎地堆放着针筒、酒精棉,角落的立体衣架上挂着一件白大褂,身后是个医药柜,边上杵着个冰箱。
细看之下,情形并非如此,垃圾桶里是用过的针管,上面粘着凝固的血迹,医药柜空空如也,形同虚设,护士台甚至连一根温度计都没有。
陈烬从边上拽了个椅子,一把放在护士台前,一屁股坐下,开门见山道:“一次最多抽多少?”
老板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针管,抬头瞧他一眼说:“四百毫升。”
“四百是多少钱?”
“五百块钱。”
“那就抽四百。”
老板‘呵’了声,冷笑道:“你这种孩子我见多了,打肿脸充胖子,卖了血拿了钱请狐朋狗友吃饭。要么就是装阔气追女孩。我说你们这些孩子,不学点好,整天学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也不知道你们爹妈知道了会怎么想。”
陈烬没反驳,冷不丁一笑:“老板,这话听得我还真以为你是道德高尚的医生呢。”
老板斜他一眼,没跟他继续开玩笑。
“手伸过来。”
陈烬伸手,老板用软胶管扎住他的手臂,其实他并没有看着那么瘦,起码手臂上有点薄肌肉,摸上去比想象中结实得多。
针管抵住皮肤的一刹那,门又被叩响,而这次不同于刚刚陈烬的敲门声,不骄不躁带着静候的耐心,这次很猛烈,几乎是锤砸下来,压迫感十足。
老板动作一滞,把针管搁在一旁,边嘀咕边起身去开门:“今天怎么回事儿?都是大白天来的。”
门一开,外头的人几乎是闯进来的。
“哎哎哎,你干嘛啊,小姑娘。”
陈烬回头看,许昭就站在被推开的门缝里,小脸绷紧,眉头紧锁,硬是瞪着他。她鼻尖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说不清是急的还是跑的。
老板连忙关上门,一头雾水地打量着许昭:“你这是...这是来干嘛?”
细胳膊细腿,一看就不像是来卖血的。
许昭没理他,眼睛定定地看着陈烬,起伏的胸口还未完全平复。陈烬在她进门的时候因意外而扯了下唇角,之后再无表情。
许昭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的手臂:“你在卖血?”
陈烬身体往后一靠,抵住椅背:“跟你有关系吗?”
一瞬间,许昭仿佛又看到当晚那个冷漠不屑嘴里说着‘多管闲事’的陈烬。她说:“跟我没关系,但是我可以举报,卖血是违法的。”
“哎呦喂!”老板一拍大腿,气急败坏地冲陈烬抱怨:“你这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来啊!你这活,我不接了,行吗?”
说罢,正转身进入里屋。陈烬急忙起身跟上:“老板,你再考虑考虑。”
老板回以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陈烬转过身,许昭已经跟到他身后,一转身,两人一高一低眼神交锋。
“满意了?”他语气不重,鼻腔轻嗤了声:“大小姐?”
许昭较劲道:“你非要来卖血吗?”
“不然呢?”陈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眼睛:“像你一样,跟父母撒个娇,轻轻松松就是一两千?”
“我不是说了我可以请你当我导游吗?”
“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许昭沉静地凝视他的眼睛说:“那是下次的事情。”
“......”
陈烬提了口气,呼吸从急促到均匀,最终偏过头,妥协似的笑了:“算了,走吧,吃饭了吗?”
“啊?”态度转变之快,许昭还没反应过来,愣在一边。
他重复了遍:“我说吃饭了吗?没吃饭的话我们去吃饭。”
“吃了,不。”她赶紧摇摇头:“没吃。”
两个人坐在前些天的面馆里,默契地点了碗最便宜的拌面,陈烬坐在那会儿,好奇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问附近的人怎么样才能最快拿到钱。”
“......哦。”陈烬说:“蛮聪明的。”
许昭斜他一眼:“我本来就很聪明。”
“......”
“还有。”许昭放下筷子,特郑重地解释道:“钱是我攒的零用钱,我说了我不是大小姐。”
许是没想到她会特意解释,陈烬顿了顿,半晌‘嗯’了声。
面店棚顶垂落的破布依旧蔫蔫地摇摆着,陈烬三两口就把一大碗面条吃光了,许昭其实已经吃过午饭了,所以速度上慢了很多,面条有点寡淡,她加了两勺辣酱,拌匀后咬了口,似乎不够辣,又往面里加了勺。
陈烬看着她面前那碗火辣辣的面条不由皱了下眉毛。
“这样吃胃受得了吗?”
许昭的筷子一顿:“受得了,我爱吃辣。”
吃完后,陈烬托着腮发了会儿呆。
“许昭。”
“嗯?”
他缓缓沉了口气,目光投向远处。
“那钱当我跟你借的,我会还给你。”
许昭一顿,而后笑眼弯弯:“行,当我借给你,那你一会儿带我出去玩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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