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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离家
邵灵野走了,抛下她自己走了。
等许赢安哭够追上去的时候,人已经没影了。
许昌运、朴惠莲知道伤了女儿的心,眼睛看着,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许赢安自己一个人回了房,又将房门狠狠关紧拴上,不容许任何人靠近自己。
二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好吩咐下人机灵些,让他们务必按需照料。
第二天一早,颜煦闻声便带着厚礼上许府探望来了,还带了许多许赢安以前喜欢吃的小食,可敲了许久的门,里面都没有人回应。许父许母怕许赢安出了什么事,便叫人强行从外面把门打开了。
几人齐刷刷冲进去查看,却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屋子里根本没有人,屋里陈设的物品也都整齐得像没动过一样,一番检查下来,只发现少了几套换洗衣物和一些许赢安平常不爱戴的饰品。
桌上留了个简单的字条,是许赢安撕了画本子其中一页用眉笔凑合写的。
那字迹歪歪扭扭,却简单明了,写的是:“以戒为师,道心不灭,赢安不孝,来日再报,勿念。”
许昌运急得一股气直冲天灵盖,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嘴里还不停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是我逼走了安儿……”
朴惠莲同样难过,赶忙抱着他一起安慰:“不怪你老爷,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赢安好,赢安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她肯定知道的……让她自己想明白吧。”
“安儿……爹爹对不住你。”
二老相互抱着痛哭起来,一旁的颜煦同样不知所措,看着这空荡荡的房间,心中不由得一阵落寞,垂头丧气回家去了。
许赢安是半夜偷偷从窗户爬出去溜走的,那个时候人最松懈,警惕性也是最低的,家里的地形她很熟悉,只需卡好巡逻时间,稍加一点麻溜的翻墙技术,就顺利跑出去了。
为了不在天亮前被家里人发现再把她找回去,她中途又去了趟马市,也不管夜黑风高,亲自上门花重金买了匹快马,连夜就出了城去,之后便一路不停歇赶往鸿鸣山了。
但鸿鸣山的路,她只去过一次,她隐约记得当初他们一行人基本都在往东边走,所以大概寻了条好走的路,一路往东边去了。
这一路行进得远比她想象中曲折,因为没有地图,光问路就得花费她很多精力,而每到问路时,她就会特别烦自己女子的身份,总会有意无意给自己拖后腿。
遇到个老实的,一切还挺顺利,遇到个心思龌龊的,问路就是在给自己招惹麻烦,不仅要花时间处理,还可能会因此走错路。
好在自己一副女子皮囊汉子心,别人要是动了歪心思让她不舒服了,她也能让别人不舒服回去。
一人一马就这样漂泊了十余天,眼看自己离鸿鸣山还相隔甚远,许赢安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她没有一开始那么急切了,马跑累了,她就停下来让马吃饱喝足再上路,人赶累了,她就让自己停下来吃饱喝足再上路。
期间倒也不是没有碰到拿着画像来寻她的人,但她一点都不想回去,自己反应也还算灵敏,基本都能躲开应付过去。
本来一切进展得还算顺利,直到有天她因为太困,在一家茶舍不小心睡着了,醒来付钱时发现自己钱袋没了,她才慌神了。
身在异乡,钱财本来就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没了钱财,万事便行不通了。
好在自己头上还插着几根值当的饰品,店家也比较通情达理,愿意收下她的簪子以做相抵,扣除一部分茶水钱,剩余的换成等价银两给她当过路盘缠。
许赢安感激不尽,这也正应承了她心中道义,做一个好人远比做一个恶人更讨喜。她也暗暗发誓,无论发生什么,她也要坚守本心,像茶舍老板一样做一个讨喜的好人。
往后的日子,她拮据了不少,也低调了不少。为了不让马儿跑得太累,她偶尔会在太平路段陪它走上一段,她觉得这样能减轻一些马儿的负担,也能让她心里的罪恶感少一些。
马儿成了她最亲密的伙伴,路上的好风景成了她的精神慰藉。一人一马流连山野,风餐露宿,衣食不定,跑了大半个东边。
再到后来,她已经不会时时刻刻都赶路了,有时候遇到村民需要帮忙,她便会停下来搭把手,好心的村民便会请她吃顿农家饭菜,还她一个人情。
到了山间,如果遇到了顺路的樵夫,她便会帮忙一起捡捡柴,再用自己的马儿帮忙托运一段。樵夫们通常会以野味相赠,这样她便能经常食上野味,自己的饭钱也能节省不少。
渐渐的,她开始觉得赶路不再那么重要,她也会根据自己和马的情况放慢一点行进的脚步,多去感受一下路途中经历的事物,多去认识一些温暖的人,给她单一的行程带来一点乐趣。
马儿陪她穿过了平原,越过了群山,经过了戈壁,最后来到了一处绿油油谷底。
这里微风和煦,草木茂盛,百花芳香,还有一条纯净清甜的溪流,让人很是心安。
许赢安大约记得自己第一次去鸿鸣山时是没有路过这样的地方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又走错路了。
但她不想调头回去,因为马儿很喜欢吃这里的草,她很喜欢这里的风景。
可越是这样的风水宝地,越是凶险暗藏,她一点没觉察,其实自己早就入了有心人布置好的温柔乡。
这片山谷是附近土匪窝子安营驻扎的地方,他们有的是逃难的流民,有的是犯事的地痞混混,还有的生来就是土匪窝里土生土长的土匪。
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达成的共识,反正他们就是一起共事了,而且规模越来越大,还给土匪窝改了一个雅俗的名字——清水谷。
奇怪的是,他们从不犯事,所以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而且只要听到“清水谷”三个字,他们就会退而远之。
清水谷有个规矩,无论是谁,只要诚心归顺于清水谷,吃喝永远不愁,但是这一辈子只能是清水谷的人,永远不能离开。
许赢安没想要加入他们,她只是向一位路过的老妇人讨口水喝,就被她拉回了自己家中,好吃好喝招呼起来。
许赢安一开始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以为这只是这山谷里一户寻常人家,看那老妇和蔼可亲,便没多想,却没想没过多久,一个五大三粗的彪悍男子便踏着捶地般的声响出现在她面前了。
许赢安吓得咽了口唾沫,目光从下往上足足移了两丈,只见他光着个膀子,左手架着狼牙棒,右手拎着一大袋叮咚声响的不知名物品,腰间别了一把精致得与他实在不相匹配的小短刀,一直冲许赢安嘿嘿傻笑。
只听“哐啷”的一声,那男子将手里的袋子扔到地上,袋子一开,里面零零散散、黄白光相间,竟是一大袋耀眼的金银首饰。
许赢安吓得往后退了又退,又望向旁边那位老妇人,那老妇人却神色如常,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
“阿徜,你温柔一点,别吓到人家。”
男子挠挠头,盯着许赢安嘿嘿嘿傻笑个不停。
许赢安被他笑得心底一阵发颤,小心发问:“这是……什么情况?”
那妇人道:“这是我儿刘徜,今年二十有一,至今仍未婚配,谷里的姑娘不多,我看姑娘与我儿同龄,不如留下来嫁与我儿,金银珠宝我们有的是,以后荣华富贵任你享受。”
许赢安吓得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大娘好意我心领了,你有所不知,我就是为了逃婚才从家里逃了出来,如今这副模样,寒碜是寒碜了点,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也很了解自己想要什么,大娘还是给刘公子重新寻位娘子做儿媳吧。”
老妇目光暗了下去,声音也低了几分,“一个女子到了适婚年龄,不嫁人还能做什么?”
“修仙……或者多学点东西……之类的。”许赢安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老妇闷哼一声,背手道:“一个小姑娘,独自游荡在这山野之间,又能学到什么?”
许赢安赶紧解释,“我有师父的,他是一位很厉害的仙人,我只是迷了路,暂时还没有找到他而已。”
“哼,妄想,什么仙人不仙人的,哪有眼前人实在,你既入了这山谷,便出不去了,还是踏踏实实留下来嫁与我儿吧!”
许赢安的怒气一下就上来了,拍桌道:“岂有此理,什么叫我入了这山谷就出不去了?你是谁?又凭什么要逼着我嫁给你儿!”
“凭我是这儿的管家,我说了算!清水谷本来就有规矩,凡入谷者,一律不得回返,永生永世都得生活在这儿!纵使你是误闯进来的,只要碰了这儿的规矩,就得听我安排,我本来看你长得挺讨喜的,想给你条好路走走,你倒还不领情了。”
许赢安气得眉毛都快拧在一块了,“什么破规矩,我不过是向你讨口水喝,是你把我硬拉进来的好吧?”
“我发现你时你已经在谷里了,那里已经是清水谷的地界了,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时运不好了。”
“哈?这么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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