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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端
警局的认尸房冷气森森,白致站在玻璃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墙皮。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混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让他胃里一阵翻搅。多年来在国外漂泊,他以为自己早已对任何刺激都麻木,可当警员掀开白布的瞬间,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那具骸骨上还残留着辨认不清的衣物碎片,颅骨上的裂痕触目惊心。法医说死亡时间至少在十五年以上,致命伤是钝器反复击打造成的,生前遭受过非人的折磨。白致盯着骸骨手腕处那枚变形的银质手链——那是他小时候亲手串的,用捡来的彩色玻璃珠和廉价银链,笨拙地缠了好几圈。
“你是白致?”身后传来女声,带着刻意压抑的颤抖。
白致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年轻女人,眼眶红得像浸了血。她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边角已经卷了毛边,照片上的男人抱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男孩吮着手指,女孩扎着小小的羊角辫,手里紧紧攥着同款的银手链。“我是江菱微。”她声音发颤,“这是爸爸送我的最后一件东西,他们说……当年送我们走时,我们才三岁。”
白致的视线落在照片里男人的脸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三岁的记忆本就模糊,只剩下零碎的片段:温暖的怀抱、槐花香甜的味道、还有爸爸低沉的笑声。他被送往大伯家那年刚过三岁生日,连告别的记忆都没有,只记得醒来时身边都是陌生的面孔,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奶糖。
“他们说……他是卧底警察,代号‘夜隼’。”江菱微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摧毁人贩子中转站时暴露了身份,被活活打死,尸体被扔在了废弃矿洞,直到上个月矿洞坍塌才被发现。”她抬手抹了把眼泪,风衣袖口露出精致的刺绣,“我现在开了家服装店,就在老城区的巷子里,总觉得把店开在人多的地方,说不定哪天就能等到你。”
“姐姐。”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江菱微猛地抬头,眼泪终于决堤。她冲过来抱住白致,肩膀剧烈地抖动:“弟弟……我找了你好多年。爸妈当年送我们去不同的亲戚家,就是怕人贩子报复,那时我们才三岁,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清……”她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偶,布料已经褪色,“这是你小时候总抱着的兔子,爸爸送我时说,看到它就像看到你。”
白致的眼眶瞬间发热。他看着那个熟悉的布偶,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三岁那年夏夜,他哭闹着要兔子布偶,爸爸连夜用碎布缝了这个玩具,针脚歪歪扭扭,却被他视若珍宝。他抬手回抱住江菱微,十五年的漂泊、误解与思念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只剩下失而复得的滚烫温度,以及对父亲迟来的理解与愧疚。
“叮铃——”走廊里的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温情。
警员匆匆跑过,低声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人贩子头目宋谦……有人来保释……”
“谁这么大胆子?”
“韩秦皓……说是宋谦的远房亲戚……”
“韩秦皓?”白致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江菱微突然僵住。她松开手,看向走廊入口,脸色瞬间惨白。她的服装店曾在韩秦皓公司的楼盘租过店面,对这个名字背后的势力早有耳闻。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快步走进来,正是跟着江菱微一起来认尸的。她是江菱微的表妹,四姑父的侄女。听到“韩秦皓”三个字,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眼里瞬间燃起怒火,却仅仅握紧拳头。
“他怎么敢来!”周绝咬牙切齿,抓起棍子就往走廊冲。白致和江菱微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警局大厅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接待台前,慢条斯理地签着文件。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正是韩秦皓。看到他的瞬间,大家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周绝几步冲过去,一把将文件扫落在地。
“韩秦皓!你这个帮凶!”他的声音尖利,带着哭腔,“你害死了林叔还不够,现在还要保释人贩子?你是不是觉得没人能治得了你!”
韩秦皓皱眉,弯腰捡起文件,语气冷淡:“周警官,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只是来办理正常的保释手续。”
“正常手续?”周绝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年要不是你假惺惺约林叔吃饭,说有工程合作,结果是帮傅柏把他骗过去!傅柏逼林叔运违禁品,林叔不愿意就被他们囚禁起来!”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恨意,“他们拿着林家的照片威胁他,林叔为了不让我们受牵连,趁着看守不注意,从那栋万丈高的烂尾楼跳了下来!你敢说这一切跟你没关系吗?你那顿饭就是催命符!”
大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对峙上。警员们停下手中的动作,连空调的嗡鸣都仿佛消失了。韩秦皓拿着文件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脸上的镇定终于出现裂痕。江菱微下意识往前站了半步,将白致护在身后,多年经营服装店练出的察言观色能力让她敏锐地察觉到韩秦皓眼底的阴鸷。
“爸爸……”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死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穿着校服的韩芯彤站在大厅门口,书包带从肩头滑落一半,脸色苍白得像张薄纸。她不知何时跟来的,周绝那些带着血泪的控诉,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韩芯彤看着父亲僵硬的侧脸,又看看林茉通红的眼睛,嘴唇哆嗦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周叔叔说的……是真的吗?”
韩秦皓猛地转身,对上女儿震惊又受伤的目光,喉结滚动了几下,却说不出一个字。那是他第一次在女儿面前露出如此狼狈的神情,眼里的慌乱像潮水般蔓延开来。
周绝在看到韩芯彤的瞬间,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他看着那个还在上学的女孩,所有的怒火都化作一片尖锐的刺痛——他何尝不明白,被亲人的罪恶灼伤是什么滋味。
大厅里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韩芯彤压抑的啜泣声在回荡。江菱微警惕地看向韩秦皓,手指悄悄攥紧了风衣口袋里的手机。她知道自己开服装店的积蓄和人脉或许微薄,但此刻她必须护住身边的人。
骸骨的尘埃尚未落定,新的风暴已在警局大厅骤然掀起。白致望着眼前的混乱,脑海里却闪过江婧的脸——那个被他错认多年的女孩,不知此刻在哪里。而傅柏这个名字像淬毒的针,刺进所有人的神经,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罪恶与秘密,正随着人贩子链条的断裂,一点点暴露在刺眼的阳光下,将所有人都卷入无法挣脱的漩涡。
这件事发生后,周绝便辞职了,当天晚上还搬离了家里,电话也打不通,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房间收拾的崭新,就好像这个人从未住过这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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