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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两个人拿着咖啡,回到了裴世瑾上班的宠物医院。
那只曾被砍伤的流浪猫,在精心照料下,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好,正和几只小猫滚作一团。
听见声响,它的耳朵动了动,转头望来。当看清是苏臣年时,他抛下玩伴,一路小跑过来,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脚。
苏臣年怔了一下,随即浅浅一笑,蹲下身,手指轻轻挠着猫咪的下巴:“小家伙,居然还记得我。”
它眯起眼睛,仰起头,享受着他的抚摸。
苏臣年脸上的笑意更浓,远处诊疗台旁,裴世瑾正为一只金毛检查身体,手中的动作却不着痕迹地慢了下来,余光牢牢锁在那个蹲着的背影上。
送走金毛的主人,小护士像是看出了什么苗头,凑到裴世瑾的耳边:“裴医生,你和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裴世瑾的眼神黯了黯,没有立刻回答。
什么关系呢?
大学时代,那时他们家境相当,他却只敢以朋友的名义待在苏臣年身边,笨拙地吸引对方注意,结果只换来苏臣年厌恶的眼神。
如今,苏家事业蒸蒸日上,而自家却已败落。连“朋友”这两个字说出口,都显得奢侈。
这两年里,他辗转难眠的夜晚数不胜数。每一次在生活的泥沼中挣扎时,“苏臣年”这三个字就像黑暗中的光,支撑着他走下去。他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远远地看着,知道对方过得好就足够了。
可命运偏偏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把这个人又推到他面前。
酒吧那晚,他第一反应是逃,不想让苏臣年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可当苏臣年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他,用若有若无的语气“羞辱”他时,他还是心甘情愿沉沦。
就醉死在那晚也好,把这九年的痴妄一次性燃成灰烬。
住院时,却听说苏臣年恋爱了。
那一刻他才明白,那晚不是结束,而是死灰复燃。心口的疼痛真实到让他窒息,漂亮的祝福语在舌尖滚了又滚,终究苦得说不出口。
一段见不得光的感情,除了给他带来痛苦,还能给眼前这个如太阳般耀眼的人什么呢?
可是今天,在见到苏臣年的前三分钟,他突然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试试吧,裴世瑾。哪怕重蹈大学时的覆辙,哪怕被这太阳的光芒灼伤,他也不想就这样把珍藏了九年的明珠,拱手让人。
良久,裴世瑾抬眼,望向那个背影。苏臣年正把猫抱在怀里,侧脸在阳光下柔和得不像话。
他喉结轻轻滚动,轻声却又郑重地开口:“大概……是朋友吧?”
小护士眨眨眼。
裴世瑾捏了捏眉心,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去工作吧。”
陪着几只猫咪打闹了小半个小时,苏臣年有些倦了,看了眼时间,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朝毛茸茸的小家伙们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前台。
今天似乎挺空的,几乎不见客人,苏臣年习惯性地朝裴世瑾吹了声口哨,语气轻松:“谢了,我先撤了。”
裴世瑾闻声抬头,抛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苏少爷,什么时候还有空?”
“有事?”苏臣年心头一紧。这个特殊时期,他实在不想和裴世瑾有太多交集——万一哪天露馅,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
裴世瑾垂眸,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前台桌面:“你有个包裹误寄到我这里了。今天没带在身上,想问你什么时候方便来取。”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不方便,留个地址,我给你寄过去。”
他现在天天住裴世瑾家,留个地址岂不是自投罗网?寄回老宅更是麻烦,管家找不到人怕是又要惊动父母。思来想去,苏臣年只得认命:“后天下午吧,我过来一趟。”
话音刚落,他察觉到裴世瑾嘴角转瞬即逝的笑意。
这人怎么回事,我说话有这么好笑吗?
苏臣年微微蹙眉,心里不禁嘀咕。
不过这个小插曲很快被抛在脑后。这次他幸运地在变回布偶前回到了出租屋,多亏了之前开出来的□□,总算不用再被锁在门外了。
冲了个热水澡,苏臣年疲惫地倒在裴世瑾的床上。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以原身躺在这里。
哐当——
苏臣年没控制好力度,误把这张吱呀作响的老年木板床当成了别墅那张超软床,后背直接和木板来了个亲密接触,痛得他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在这地方睡觉和睡大街有什么区别!
他揉着发痛的后背抱怨。
现下也没得挑,无奈之下,苏臣年叹了口气,只能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找相对舒适的位置。迷迷糊糊间,他无意识地喃喃:“还是裴世瑾的腹肌舒服......”
再次睁眼时,一双深邃的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苏臣年呆了三秒,猛地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这一觉睡得沉,竟然从上午十点直接睡到了下午五点。
裴世瑾俯身靠近,一只手轻抬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指向一旁原封未动的喵饭:“今天怎么回事?饭一口没吃?”
苏臣年眼珠转了转,大脑飞速运转——他不仅要应付眼前裴世瑾的质问,更要验证昨晚灵光一现的猜想。
突然,他有了主意。
只见布偶灵活地跳下床,一路蹦哒着来到裴世瑾新买的猫粮前,伸出一只爪子轻轻扒拉包装袋,随后仰起头,朝裴世瑾软软地“喵”了一声。
裴世瑾本想蹲下,可刚做出动作腰部就传来一阵酸痛,只得放弃逗猫的念头,语气却带着几分纵容:“年糕,你真是越来越挑食了。”
苏臣年悄悄吐了吐舌头,其实不然,比起索然无味的猫粮,他更喜欢裴世瑾亲手做的喵饭。
给布偶准备好晚饭,裴世瑾回到房间准备换衣服去酒吧兼职。刚迈进房间,他的目光就定住了——
布偶之前躺的位置上,散落着一套眼熟的衣服。他拾起来一闻,隐约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不同于洗衣液的味道
一切都太过巧合。
裴世瑾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眼神渐渐深沉。只见他不动声色地把衣服收好,视线落在远处正在悠闲享用猫粮的布偶身上。
最终,所有的猜想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裴世瑾换好工作服,临走前还不忘对布偶说:“我出门了,记得照顾好自己,年……年糕。”
门合上后,苏臣年又开始了漫长的、百无聊赖的生活——要么在几平米的出租屋里乱窜,要么扒着窗户看外面的风景。
好想手机,美食,朋友……还有裴世瑾。
起码有他在的时候没那么无聊。
月上天幕,喧嚣的城市终于寂静。
由于下午睡过头,苏臣年在硬板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下午睡得太久,此刻毫无睡意。心底陡然升起烦躁,最终他跳下床,决定去门口等裴世瑾回来。
十几分钟后,门锁轻轻转动,晚风挟着寒气涌入。
裴世瑾站在门外,眉宇间凝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痛色,夜晚的寒意绕在他身上,混杂着廉价酒水味和劣质香水味。
当目光触及门后的布偶时,他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弯起眉眼——猫猫静静地等在门后,双眼似琥珀般明亮,照亮了漆黑的夜。
裴世瑾宠溺一笑,声音却难掩疲惫:“年糕,这么晚了还不睡?”
要不是这该死的任务让他昼夜颠倒,他至于半夜在这里等人吗?
苏臣年忍不住撇嘴。
裴世瑾以为是自己身上的气味惹恼了它,便先进了浴室。水声淅沥,很快又归于平静。当他带着清爽的水汽回到卧室时,布偶已经自觉地跳上了床。
几分钟后,人躺在硬板床上,猫窝在人的腹肌上。
苏臣年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裴世瑾看了眼锁屏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他关掉大灯,只留一盏昏黄的床头台灯。
原本打算刷会儿手机就睡,可今晚的布偶格外不安分,不仅盯着手机屏幕看,还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弄得他难以入眠。
真是个小磨人精啊……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布偶柔软的背毛,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就在他即将睡着的瞬间,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不知是他误触还是猫咪的爪子碰到的,屏幕上显示他刚刚给一个健身博主的视频点了赞。
苏臣年不以为意,正想蹭蹭裴世瑾的手让他滑下一个视频,不料后颈却突然被轻轻握住。
一片寂静中,裴世瑾的轻嗤显得格外响亮。
“我身材比他好。”他的声音带着睡意朦胧的沙哑,顿了顿,又低声补充,“想不想看?”
苏臣年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屏幕自动熄灭,他才回过神来。
这是在……跟他说话?
后颈的力道渐渐放松,他小心翼翼地回头,借着窗外微弱的星光,看见裴世瑾靠着床头精致的睡颜。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着了。
苏臣年轻轻把自己缩成一团,重新窝回那片温热的腹肌上,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句话。
如果裴世瑾真的猜到了什么……这个念头让他心里一惊。
但转念一想,那个总是和他针锋相对的死对头,怎么可能对着一只猫——或者说对他——说出这种话?
一定是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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