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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时至正午,姜月方从千玄殿中缓步而出。殿外,心腹侍从江风早已接到传讯,静候多时。
“都安排妥当了?”江风上前,将一件厚实的织锦斗篷为姜月披上。
“少君放心,监牢那边都已经打点妥当,眼下值守的都是我们的人。”江风低声回禀。
姜月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领着江风便往灵华宫深处的监牢走去。作为护境使,姜月除护卫春生殿辖境安宁,还会负责拷问擒获的入侵者。这些亡命之徒多是硬茬,且身怀各种阴毒诡谲之术,极难对付。因姜月道心坚定,修为精深,能镇得住场面,所以这项重任长期落到她身上。
等她从阴森晦暗的监牢中走出时,天色已如墨色。几点殷红的血珠溅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为她本就清冷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凌厉肃杀之气。江风手提一盏灯笼紧随其后,那灯笼光晕昏暗,内中却隐隐泛着诡异的幽蓝色。提灯的手微微晃动,灯内的火苗却凝滞不动。
“吩咐下去,那几个已经没用了的,处理干净,别留下痕迹。剩下几个嘴硬的,先押到水牢,严加看管。”姜月接过江风递上的手帕,擦拭掉额角的血点,“三份文书,一份呈报灵华宫归档,另两份秘密送到春生殿堂主。”
阴影中,有人低声领命,身形一闪而逝。
此次入侵事件,明显有内鬼将春生殿的布防虚实泄露给外敌,甚至那破坏护灵阵的法子,可能也有内应相助,毕竟之前的人都是想办法绕过护灵阵的。眼下虽已遣人暗中查探,但各方洞府皆守备森严,诸位府君亦非等闲之辈,恐怕难以深入。这些擒获的囚犯,或许是撬开缺口的关键,奈何皆是些亡命之徒,骨头硬嘴更硬。而且即便撬出些线索,为免打草惊蛇,也不能尽数上报。近日来,母亲为维护护灵阵,已多日没有与她通信,眼下这诸多纷繁复杂之事,都需要姜月独自权衡决断。
姜月望了望灵华宫的高耸入云的高塔,塔顶的微光穿过高空中的水汽照到眼底,只要塔顶光芒依旧,就意味着母亲那里情况稳定。
她从江风手中接过那盏诡异的灯笼,吩咐道:“剩下的琐事,由你料理干净,别让旁人看出端倪。”
“是,少君。”江风躬身行礼,身影悄然没入监牢的阴影之中。
姜月并未御剑,而是取出一张暗黄色符箓,符箓无风自燃。下一刻,她身形微晃,已是缩地成寸,转瞬便来到一处僻静山崖。崖壁突兀处开凿有一个石洞,洞外平台设有一套石桌石凳,旁边长着一株怪松,环境虽显简陋寒酸,却也能看出是处清修之所。
感应到洞外的灵力波动,洞内之人放下手中书卷,踱步而出。“哎呀,丹旭来了,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姜月也不客套,将手中灯笼递了过去,自顾自在石凳上坐下。
“这么快便得手了?我以为你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回去接手牢里那些货色。”知松面露喜色,迫不及待地接过灯笼,凑到眼前仔细观瞧,那幽蓝火光中,隐约可见一道痛苦扭曲的人形虚影挣扎闪烁。
“你这个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弄好?我都给你偷了多少死囚了,你省着点用吧。”姜月语气微冷。
“快了,快了!”知松不以为意,反而兴致勃勃,“外部灵气入脉以及抽出这事可是很玄妙的,哪是寻常道法可比?近来我观摩那些医修以灵气化丝、修补经脉之术,颇受启发,自觉对此医术的掌控又精进不少!”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得,忽又狡黠一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石洞,“怎样,可要进去瞧瞧我最新成果?”
“不去,你这洞里又乱又脏。”姜月对此地颇为嫌弃.
“好吧,我尊贵的寒雾泽少君。”知松嘻嘻一笑,也不着恼,只调侃一句,随即又仔细打量了姜月几眼,“不过话说回来,你近来……倒似比以往多了几分鲜活气,瞧着更像是个‘人’了。莫非是修行上有了什么意外突破?”
“胡言乱语。我向来如此,哪有什么改变?”姜月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姜月炼心期这件事只有她和母亲知道,即便面对知松,她也绝不会透露半分。
“好吧,不愿意说就算了。”知松无所谓地摆摆手,转而问道,“对了,那个你亲自救回来的鲛人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养在碧波灵泉吧?”
提及幽水,姜月眼神有瞬间的恍惚。“能有什么打算?鲛人乡已毁,母亲之前已与鲛人族长商议妥当,待来年立春,便安排他们举族迁往另一处安身之所。届时,她们的族人肯定一个都不会抛下。”
知松提着灯笼转身走进洞内,声音隔着石壁传来,显得有些沉闷:“那可未必。我可是知道的鲛人族一向不收留年纪大还没婚配的雄性鲛人的。疗伤时我看那鲛人猜测他怕是已经成年,后来一打听果然如此,而且也没有看上他的族人。即便他是未来族长之子,恐怕也难破这陈规。看他那柔弱模样,若被族群驱逐,在这险恶世道也没什么好去处。你既救了他,不如索性收在身边,权当养个赏心悦目的玩意儿,瞧着也舒心不是?” 然后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待你日后厌弃了还可以送给我。”
“我绝不会让你用境中的同类炼这些咒术的。如果你做了什么伤害仙境生灵的事,我会第一个捉拿你的。”姜月严肃地警告知松,虽然她知道知松只是胡言乱语,但是这也不允许。
感知到姜月陡然爆发的怒意与杀机,知松连忙告饶:“知道了!知道了!是我失言,以后再不敢胡说,连想都不敢想了!”她深知姜月言出必践,绝非玩笑。
洞内传来一阵手忙脚乱收拾瓶罐的声响,知松是彻底闭上了嘴。
姜月独自坐在崖边,望着天空中再次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心头罕见地掠过一丝迷茫。那鲛人执着的眼神,修炼的不顺,知松的调侃戏语,还有监牢中的血腥与阴谋……诸多纷杂思绪交织在一起,让她这位素来被称赞心志坚定的年轻寒雾泽少君,也感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困惑。
天光微亮,观云山山门难得迎来一位访客。来人身着鲛纱外穿文武袍,腰束革带,内着山纹轻甲,单侧佩肩甲,一副武者装扮。她跨过层层石阶,来至石拱门前。拱门两侧石壁向远延伸,隐入山林雾气之中,门内便是观云山主人清修之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石拱门内景象扭曲了一瞬,一名佩戴金锁的童子现身而出:“来者何人?”
“大人,在下乃鲛人幽水的姐姐,幽望。家弟蒙青蛟侍者垂怜,得以在碧波灵泉疗伤修养。如今族中有要事需与弟弟商议,且家人久未团聚甚是想念,今日特来接他返回族中。”言罢,幽望奉上名刺——一片细长竹片,上刻姓名与身份。
童子接过后仔细看了看,而后为难道:“此人乃青蛟侍者带来,理应先禀明青蛟大人,我等不敢擅自处置。”童子生怕这鲛人对青蛟大人有什么重要的作用,便找借口推脱。
“听闻青蛟大人通常夜间来此疗伤,清晨离去,不知大人此刻可在山中?可否劳烦通传一声?”姜月身为护境使,行踪飘忽,传讯符又极珍贵,幽望只得亲至观云山碰碰运气。
“青蛟大人昨夜并未前来。这样吧,此处尚有些传讯符,你可借此与大人联络。”童子说着,便在储物袋里翻找传讯符。
“不必不必,也不是要紧的事,就不必浪费传讯符了。只劳烦大人待青蛟侍者过来时,代为转告一声便可。”幽望取出一封早已备好的书信,“这里有一封家书,可否烦请大人转交舍弟?”
“当然可以。”童子接过信函。幽望又客套几句,临去前,深深望了一眼石门之内,终究转身离去。
碧波灵泉内
幽水小心地拿着姐姐送来的家书,坐在石阶上细细地看。信中,母亲关切他的伤势,提到族长与姐姐很是挂念他,并告知如今族人都得到了妥善安置,多数人的伤势已近痊愈。最后提及因家园被毁,她们打算在雾隐府君的帮助下迁徙到其他地方,所以希望幽望早日回到族人身边商议迁徙相关的事。
幽水读完信,想要立刻回到族人身边,面见族长、母亲与姐姐。他想让童子送自己下山,却遭拒绝。童子言明,他是青蛟大人带来的客人,她们不能随意放他离开,且此地位于观云山脉深处,若没有人引路,他独自一人根本无法离开。她们作为守山童子亦不能擅离职守,送他归家。
幽水只得悻悻地回到泉中,看着水底的巨石,盼望着那道人影能够尽早过来。
或许是他的祈祷有了作用,姜月傍晚时来到了碧波灵泉,她照例将手中食盒递给幽水,又伸手轻抚其眉眼。
幽水整理好言辞,望向姜月:“仙子,我的家人来信,希望我回到族中商议迁徙之事。如今我伤势已大致痊愈。” 顿了顿后小声地提出了要求:“望仙子能送我归家。”
“嗯,这事我已经听说了,明日我会送你回家,多日不见,你的家人想必十分挂心。”答应了幽水后又嘱咐他将补药喝完,她这才沉入水底开始运转起功法。
第二日
姜月早早回到岸上,以净身诀涤去周身水汽,更换常服后,在林间小屋中静坐品茗。如今已经入冬,山林里早已经看不见什么绿意,唯有旁边灵泉中的莲叶依旧翠绿如初。
佩戴金锁的童子为姜月杯中续上热茶,氤氲热气驱散了这一方空间的寒意。另一屋内,佩戴银锁的童子领着已换上干爽白衣的幽水入内。虽然鲛人发丝易干,然天气严寒,自石桥走来,发梢已凝些许冰霜。
“此处仅有备供给客人的白衣。你旧衣已损,不可再穿。我寻了一套青蛟大人往日的旧裳,你暂且穿着。”童子指了指榻上衣物,见幽水仍有些茫然,补充道:“放心,已禀过大人。”
说完童子转身离开,出门后贴心地为他合上门。
幽水这才回神,走至榻前,拿起衣物细看。这并非昂贵法袍,但成色尚新,不似旧衣。素白中衣配以淡蓝广袖长袍,后摆迤地,显然不是姜月平日利落的风格,恐怕是原主穿了几次便抛弃了。最后披上织锦皮毛斗篷,领口长毛蹭得他脸颊微痒,想到这是仙子的衣裳脸上又浮起红晕。
待幽水收拾好后,被引至姜月处。姜月所见,便是一派清丽的玉人模样。斗篷边上蓬松长毛柔和了他眉眼,昔日的烧伤在灵泉的作用下早已痊愈,不间断的补药更是让他的皮肤更加温润细腻,绸缎般的长发仅以一根布带松松绾在脑后。
“如何?可还合身?”姜月初见他这般装扮,绕着他细细端详。
“嗯。”幽水轻轻点头,又低声补了一句:“很合身。”
“那便好,走吧。”姜月满意颔首,举步向石拱门行去。幽水连忙跟上,两名童子在他身后为他轻轻提起曳地的后摆。
到了门口后,姜月向幽水伸出手。幽水刚将手放上,便被一把拉过,她带着人轻松地跃上入云剑,而幽水即使不是第一次被带着踏上入云剑依旧被吓了一跳,姜月灵力微动,入云剑便像离弦之剑,倏然破入云层之中,瞬息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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