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口破炒锅

　　没有什么比一碗刚出锅的热乎汤面更好吃，如果有，那一定是加了煎蛋和小青菜的汤面。

　　半斤面粉能出七两半面条，将将够两个人吃。要么就不赚满意度了？这种念头一旦起了就很难打消，最终常琢玉还是艰难地放弃了赚取满意度的计划，将这碗面跟颜心安两人分掉了。

　　十分克制地呼噜掉小半碗面后，常琢玉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又有些遗憾。要是自己和颜心安也能算满意度就好了，也省得他现在紧紧巴巴过日子。

　　沉寂的系统忽然冒出来。

　　【检测到宿主对满意度获取机制存在困惑。】

　　常琢玉一愣，他看看已经自觉端了碗去厨房的颜心安，在心里回复系统：“是啊，为什么我自己吃了不算？我觉得很满意啊。”

　　【解答：满意度，是治愈他人的量化反馈。自我满足是生存本能，无法构成文明火种的传递。】

　　【提示：宿主可通过触发并完成系统任务、探索世界等途径，获得定额满意度奖励，无需局限于投喂单一路径。】

　　听起来像在玩游戏攒资源。

　　常琢玉还想多问两句，却见眼前弹出来系统提示：

　　【叮！间接投喂一份早餐粥，明蔓满意度+2，明茂满意度+1】

　　【当前可用满意度：13点】
　　【累计获取满意度：49/100】

　　常琢玉一脸懵。
　　什么情况？这两人是谁啊？

　　-

　　螺壳街。

　　低矮的屋檐下，明茂抽出浸泡在水中皱巴巴的双手，费力地拧动手里的衣物。水很凉，冷得人关节发疼。明茂拧得很慢，他确保每一件衣服都尽量不再滴水后才抖开，仔细抚平，放进旁边的盆里。

　　今天难得尘霾不重，他要趁着上午把衣服洗了，等中午妹妹回来，就能顺手把这一盆衣服端去那片公共空地晾晒。明茂其实不想麻烦妹妹，但螺壳街的巷道太窄，地面坑洼不平，轮椅走起来艰难又显眼。

　　他更情愿待在这方寸屋檐下，也不想出去接受那些目光——怜悯的、嘲笑的、或者只是单纯看着一个“残废”的好奇视线。

　　但转念想想，末世里缺胳膊少腿的不稀奇，至少自己活了下来，没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还带着妹妹一起。

　　想到妹妹，明茂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来。

　　明蔓比他有出息，在首领的实验室工作，很多时候还能带回来一些东西。虽然都是实验室里淘汰下来的，但明茂就是觉得妹妹很了不起。

　　他整天在家，闲下来就琢磨着把能改造的改造了：瓶口打碎的圆肚烧瓶，洗干净可以插上路边摘的干芦苇，竟然也有几分样子；半本封面被熏黑的旧笔记本，被明茂拆了硬壳改成记录簿子，平日里拿来记一些零碎琐事，例如营养砖发放日期什么的。

　　妹妹工作忙，但为了自己，她没有选择搬到更靠近研究所的内区，而是选择了公共地区更多、能让自己散心的螺壳街，还每天中午赶回来跟他一块吃饭。虽然都是吃营养砖，但明茂觉得也许家里的味道总是不一样的。

　　对了，得把中午的营养砖弄好，这样明蔓回来能吃上点热的。

　　明茂转动着轮椅，将上回发的营养砖小心地敲下来半块，而后捣碎、加水放进小锅里煮，味道不怎么好闻，但比噎嗓子的“砖头”要好上一些。
　　烧水的燃料是之前跟明蔓外出时收集的草叶和小树枝，在墙角堆成一小撮，总算够煮一顿热的。

　　正想着，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比往常略重，还夹杂着不寻常的摩擦声。

　　“哥，我回来了！”

　　明蔓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倦色，但眼睛很亮。她手里拎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纸团，不大，但明蔓很宝贝地将其搂在怀里。

　　“快，哥你先别忙活了。来吃这个。”她几步走到低矮的灶台边，将东西放下，一层层揭开外面的纸包。

　　一股浓郁的香气慢慢散发出来，盖过了屋里潮湿的霉味和皂角味。那味道混合着菌菇特有的鲜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久违的肉脂气息。

　　明茂转动轮椅凑近，看见纸包中心是一个完好的瓷碗，里面盛着大半碗浓稠的粥。粥熬得火候正好，米粒软烂，里面清晰可见切成小片的褐色香菇、绵白的山药，甚至……还有一两块附着骨头的、深色的肉。

　　“这是……？”明茂喉咙发紧。他看看手底下还散发着不妙气味的营养砖糊糊，又看看明蔓带回来的肉粥，不动声色地将火熄掉、锅盖盖紧了。

　　“研究院的新成果。”明蔓没说是伏绩给的，她知道哥哥要强，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被施舍了。但撒了谎欺骗明茂，明蔓内心还是有些不安，她垂下眼去，没看见哥哥复杂的表情，“哥，别说这些了，你尝尝，好不好吃？”

　　于是两人对坐在矮桌前，慢慢分食了这顿来之不易的粥。

　　肉香和米香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尽管粥已经有点冷了，但明蔓依然吃得专心，每一口都仔细品味。而明茂则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一张清瘦寡白的脸笼罩在阴影里，莫名显出几分冰冷的疏离感。

　　吃完最后一口，明蔓抢着收拾了碗勺，动作麻利。然后她走到哥哥身后，自然地推起轮椅，“哥，今天天气好，我推你出去走走？衣服也该晾了。”

　　明茂本想拒绝，但看着妹妹期待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的眼神，他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螺壳街的午后，室外的空气带着些海洋的咸腥气味。明蔓推着哥哥，穿过狭窄曲折的巷道。路不平，轮椅颠簸，但她推得很稳。
　　偶尔有邻居投来目光，有好奇，有打量，但明蔓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平静地回望过去，那些视线便讪讪地移开了。

　　明茂头上带了顶软绒的毛线帽，他坐在轮椅上，感受着久违的阳光和微风拂过脸颊，听着妹妹在身后低声说着实验室里一些无关紧要的趣事——什么某种变异苔藓在培养皿里长成了奇怪的心形，什么某个研究员打翻了样本吓得脸色发白……明蔓声音清亮，明茂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也许，这样也不错。明茂知道明蔓没说实话。她从小就这样，一心虚就岔开话题。
　　不过妹妹有她的世界，有她的成就和秘密，只要她还愿意回到这个简陋的家里，还愿意推着他出来走走，看看外面……明茂垂下眼，向后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明蔓摇晃的衣角。

　　他们来到那片公共晾晒区。这里地方也不大，幸而头顶没有天花板，偶尔有几个矮小的身影一闪而过，大概是些小孩。明茂以前觉得小孩子很烦，但现在觉得周身热闹不少。

　　明蔓将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抖开，晾在拉起的绳子上。水珠在空气里闪烁着微光，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很快就渗进去不见了。
　　明茂安静地待在一边，看着妹妹忙碌的背影，看着那些随风微微晃动的、干净的衣物。

　　他又想起刚刚吃的那半碗粥。说实在的，味道很好。比黏糊糊的营养粥好吃。明蔓还多让给他一块排骨，好像连骨头缝里都有味道。

　　妹妹总是这么有本事。她一直这么有本事。

　　米粥其实熬得恰到好处，柔软又粘稠，但里面有骨头，硬邦邦的骨头会硌在舌头上。疼痛的感觉慢慢反上来了。

　　明茂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看着明蔓踮起脚，奋力将一件他的旧外套甩上高高的晾衣绳，半长的发尾划过她的脊背，挽起的袖口箍住一截结实的小臂。她推得动他的轮椅，扛得起这个家的琐碎，甚至能从那个神秘又严苛的实验室里，带回珍贵的食物。

　　明蔓像一棵在废墟里硬生生扎下根、还能抽出新芽的藤蔓。

　　而自己呢？

　　明茂下意识地攥紧了盖在腿上的薄毯。这条毯子也是妹妹带回来的。毯子下面，是两条早已失去知觉、只剩累赘重量的腿。
　　他曾经也是能背着妹妹跑过两条街、爬上大树掏鸟窝的哥哥。现在，他连独自把一盆衣服端到这片空地都做不到。

　　同样的种子种下，为什么会长成完全不同的样子呢？

　　明茂不知道答案。但明蔓已经回到了他身边。于是青年收起表情，朝着妹妹微笑。

　　-

　　傍晚，常琢玉终于得到了答案。

　　“所以那碗粥伏先生给出去了？”常琢玉若有所思。

　　伏绩的脸上显出一丝抱歉，“对。我后来想想，你说的也有道理，正巧我那学生没吃早饭，我想着不好浪费……是有什么问题吗？”

　　系统这个马后炮也适时递上了解释：
　　【间接投喂判定规则：食物经第三方传递，但核心食材及烹饪工艺由宿主提供，且接收者产生正向情绪，即同样可计入满意度】

　　常琢玉摇摇头，笑道：“当然没问题。要是往后有多的，您可以再给对方带一些。”

　　他高兴还来不及，自己在望海基地终究是没有伏绩这样的人脉。而且以首领的身份给出食物，别人大概率不会过问食物来源。

　　嗯，这点可以记下来，日后真开了投喂窗口，也可以请伏绩来给自己背书。

　　常琢玉往心里的小本子上刷刷记了几笔，而后就见席同方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男人见他们齐齐坐在客厅微微一愣，而后问了一个平日里他绝对不会刻意说起的话题：“今晚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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