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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大概是晕了过去,因为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家客栈的客房里了。
我侧过头往床边看,朱衣正坐在桌子旁喝茶,见到我醒了,忙伸手附上我额头来探我的温度。
朱衣说:“还是有些发热。怪我,兴许不该急于求成,逼你一瞬间把三百年记忆都回想起来。”
“无妨。”我坐起来,说:“朱衣,又要谢谢你了。”
朱衣不动声色,说:“现下我们回不了天庭了,该怎么办。”
我显出有些累的样子,说:“容我想想。”
朱衣很体贴地道:“不急,你且先好好休息。”于是起身带了门出去,“我就在你右手边那间房,若有什么事可直接来寻我。”
我点头,感觉到朱衣回房后,长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已经在天庭。
天帝坐在宝殿上,见我显形,冷笑了一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说罢,向我扔来一份卷轴。
我接过来打开看,上书四条罪名,都确有其事。我握住卷轴跪在地上,说:“小仙多次触犯天庭条例,现主动归降,求天帝不再纠结朱衣神君之事,小仙愿代其受罚。”
天帝说:“你倒是安排得很美。我本就要罚你的,你这样一说,反倒显得大公无私起来。那朱衣神君是要进见素池的,你可也要去泡一泡?”
我低头说:“全凭天帝安排。”
天帝说:“你这样舍己为人,我若不是知情,都要被感动到了。朱衣神君,得一知己如此,你作何想?”
我惊讶,转头,却看到朱衣站在殿后方,正愤愤地看着我,也许在埋怨我的不辞而别。
我把头转过去,朱衣说:“我一人做的事,我一人当就好了。莫要连累王容。”
天帝笑得讥讽,说:“你还当他是好人呢,再过几天,怕不是恨不得也要替他受过了。你可知他为何一个人偷偷来领罚,又可知我当年为什么要罚他?”
我抖着声音说:“陛下!”
天帝说:“王容,你别怪我狠心。当年罚你太轻,你还是执迷不悟。”说罢,伸手一抓,姻缘簿从我胸前飞出,在空中飞快地翻页,摔到朱衣眼前。继续说:
“当年你和那东华帝君的事情,也是被他搅得。两百年过去,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朱衣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我没有转头去看,殿中空气沉得像要结霜。天帝给朱衣看的,正是姻缘簿最开始的一页,一个我留了两百多年,该剪却没有剪断的一页,上面并列用黑字写着我王容和朱衣的大名。
天帝又从我胸前夺过剪刀,扔到地上,起身离开:“你们自己在这里断了这件事吧。王容你…这么多年硬生生扛着这段孽缘不去剪,仙元已经被反噬得不剩多少了吧。”
朱衣嘲弄地道:“王容,这就是你说的好报吗。”
我不吱声。我别有用心,无可辩解。
朱衣又说:“你之前说与我真心相交,也是骗我的吗。这几个月以来,我竟然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你这样做...”他声音有些颤抖,“是喜欢我吗。”
我说:“你这么好,任谁遇到了,都会喜欢你...”
自西王母寿宴三个月后,我再次见到了朱衣神君。当时,天帝的太子刚年满十五,天帝有意从各文官中聘请一人,做太子的太傅,教他到成年。
文昌帝君,文曲星君,南斗星君等神仙都应邀前来,围坐在御花园闲谈,等待和太子殿下一见。我在二楼擦天帝的一套白瓷碗,隔着窗户看出去,见到朱衣神君和文曲星君交谈甚欢。
文曲星君,长得也是一副桃花面。比意气风发的文昌帝君多几分沉静,比板着一张脸,死气沉沉的南斗星君多几分柔和。我之前偷偷向其他侍从打听过,文曲星君算是朱衣神君较好的友人,两人也曾经做过同窗。我有些泄气地想,朱衣神君倘若喜欢男子,大约也会喜欢这样谈吐不凡的人。
擦完碗,我又拿着拂尘,去扫一旁等人高的花瓶。若朱衣神君被选作太傅,便会日日出入宫中,我也有机会去看他。若他没被选中,像我这样的侍从,是不可以主动请辞的。被什么神仙从凡间提上来,就要应他的安排,比做弟子还要微不足道。我想了想,脑子里好像有一根筋“嗡”地弹了一下。我拿过一旁案上的玉玺,想到,被罚诛仙台后,如果还留着一缕魂,我又有机会从头再来。
摔碎天帝的玉玺后,我被架去诛仙台,历过九道天雷后,我躺在地上,焦黑一片,动弹不得,只能微弱地用半个完整的鼻孔呼吸。这样躺了不知道多少天,我的魂魄勉强可聚在一起了。我尝试坐起身,眯着眼睛看天,一朵祥云飘过,上面飞来几个神仙,要去南天门下凡,把我摔断的龙脉给补救回来。
我才懒得管凡间亡国了几个皇帝,死了几代人臣。我撇去肉身,化作一缕魂,飘飘荡荡去找朱衣神君的府邸。朱衣神君原来住在昆仑的一座山上。我寻过去的时候是傍晚,看见他坐在亭子里一个人下棋。我飘过去在一旁悄悄看。每日这时候他都会来,坐在这里两个时辰。连看了几年,我也学会了下棋,到了可以和朱衣神君对弈的程度了。
几年过去,我的仙元也恢复得差不多。于是我化作一侍童模样,在朱衣神君府上住了下来。外院像我这样的侍童,大概有一二十人,每天也就是洒扫院子,非常清闲。
有实体之后,我就没法去看朱衣神君下棋了。所以每当有客人来访,我都主动去沏茶倒茶。其他侍童不用做事,也很开心。
从前活着的时候,就有人跟我说,我的脸长得太白,太圆,眉毛太弯,一副成不了大器的老好人模样。得闲的时候,我勤加修炼,终于有一天迎来雷劫,变成正式的有绵绵长生和法力的小仙。
成仙后,我就不能继续在朱衣神君府上住了。我去开了一处荒地建府,和朱衣神君的小亭子遥遥相望。一切事成之后,我携了礼物,前往朱衣神君府上拜见,打算说我是刚刚飞升的小仙。
到了门口,迟迟才有人开门。侍童说,朱衣神君今日恐怕不方便见客了。我问缘由,侍童说,今日东海青龙与天庭的东华帝君大战,两败俱伤,东华帝君险些陨落,从云端不偏不倚地掉到朱衣神君府上来,现在全府乱作一团,都忙着伺候伤员呢。
我算好了半个月后,又来拜见。这时,朱衣神君已经同东华帝君成为知己好友了。下棋也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东华帝君长得十分阴戾,眉毛很粗,嘴唇薄。凡人都说嘴唇薄的人薄情,所以我向来不看好他。我看朱衣神君看他的眼神,似乎朦胧地快要有些什么。
听说月老有这样一把剪刀,他拿来剪那些纺错的线。一个晚上,我趁月老醉酒,偷偷摸去他府上,偷了那把剪刀过来。
剪要从朱衣神君那头开始剪。我以为剪断红线就能剪断人心里所有的情,巴不得朱衣神君对所有人的情都落地成灰。当夜,我藏在朱衣神君院里的梧桐树后,等他路过剪上一剪。
朱衣神君来的时候,却是和东华帝君一起。当然是一起,我很嫉妒地笑了,心想我手里的剪刀飞快,等下是你笑不出来。朱衣神君开始对东华帝君表白,我在树后一字不落地听着,心如死灰。东华帝君不辞而别后,我用仙术吹起朱衣神君的袍子一脚,剪断了那根线。咦?为什么朱衣神君还记挂着东华帝君?被月老抓住,押送到天帝面前的时候,我十分茫然。
“是你笨得。剪刀剪断的只有缘分,哪里能剪断人的情感。”月老批评我,说:“如果有那么容易操纵人心,我也不用一个人在案后忙到白头。”
月老又问天帝说,既然要罚此人,就罚他来我府上,帮我剪人红线吧。天帝随便应了,看见我的脸,眨了眨眼睛,说:“这不是那个摔碎我玉玺的小童吗,怎么现在修成了仙?”
原来一面之缘,不能叫朱衣神君记住我,却能叫天帝记住我。我愤愤地想,府邸被从昆仑搬到了诛仙台下面,每隔一日替月老剪姻缘线。相处久了,我发现月老其实是个蛮亲和的人。月老给我看姻缘簿,指给我看朱衣神君和东华帝君被划掉的名字一行,说:“早知道你是因为痴情做出此举,不如来找我。”又摇头晃脑地说:“这事有千百种解法,只是几乎每一种都没有善终。”
我没敢跟月老讲,其实那日除了剪刀,我也偷了地上的一节红线,把我和朱衣神君绑到了一起。后面我才知道,地上的红线是被剪掉的孽缘线,所以我绑的也是孽缘。
朱衣神君没有回我的话。沉默地从地上捡起那把剪刀,嚓地一声剪断了我们之间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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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本小说我想写的就是,王容是一个很作的人~
当初写大纲的时候好多爽点没能用上,感觉没有高/潮就迎来结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