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银色昔拉，早年间研究出来的一种子弹，内部包裹着特制的银色液体，接触物体后子弹外壳会自动爆炸，让内部银色液体流出，这种液体接触血，会迅速扩散到能扩散的每个角落，让接触到的所有细胞失活。被这种子弹击中的人只要出现伤口，哪怕只是擦伤，都会在短时间内死亡，无药可救。银色昔拉还没正式投入使用就已经被禁产，如今知道它的人不多。

　　能让人“禁言”的手段、沾之必死的禁用武器、做了整个交流会的局、拿出一座颇为豪华的庄园当“死亡现场”……真是神通广大啊。

　　关林倒在地上，不断扩大的颜色已经爬上了他的脖子，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莫轼双臂下垂，单手拿枪，倚着锁住的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伪造了死亡证明’，然后呢？”

　　关林艰难地支起左手，看起来想爬向他，已经不是很清明了：“霍、霍玮英，都是、为了她……”

　　“霍玮英是谁？”莫轼看着他一点点地爬。

　　“是星火研究院的创始人之一……是被他弄死的、第一个人，后面的人都是为了她……别的、别的我不知道了，不管你是谁，救我、救救我……”关林艰难地抬起头，向莫轼伸出手。

　　莫轼感到有些好笑：“不管我是谁？”

　　“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救我……”关林终于爬到跟前，死亡的颜色已经染上了他的脸，他拼命想抓住莫轼的裤角。

　　莫轼蹲下来盯着他，枪口抵住地面，嘴角有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关林已经混沌一片的大脑接收到了几个字：“如果我是莫轼呢？”

　　关林真正地呆住了，伸出的手都没有收回去，这一刻某些东西降临了，恐惧、震惊或是其他，然后他突然发狂，挣扎着想要远离莫轼：“不可能……不是我，是他指使我的……我、我不该死！我不该死……”

　　关林几乎已经没有力气了，却还是吓得发抖，左手徒劳逃向莫轼的反方向，绝望地瞠目欲裂。

　　据说牲畜死前如果非常恐惧，其肉质可能会变酸，影响价值。

　　——

　　如果关林是一个人来的，那么静川庄园只会出现一具尸体，但是关林带了莫轼，又跟他说了不该说的，所以杀手们在已经折损五人的情况下，目标又多了一个莫轼。

　　莫轼没再多看关林一眼，他微微转头，目光投向房门与地板之间的那一点缝隙：门被他锁住了，缝隙中透出的光影完全静止，没有任何变化。但莫轼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会有几支枪严阵以待，就在门外，此时此刻，只等他开门。

　　他把枪别在腰带上，看向了这个房间的露台。没有任何犹豫，他拔腿跑向那里，翻身越过栏杆，直接冲出了露台。门外的人听见了声音，立刻开始暴力破坏门锁。

　　在翻滚出去的瞬间，莫轼的目光已经锁定了目标——露台下方约五米处，有一个凸出的、连接着垂直消防逃生滑杆的平台。现代高层建筑通常都会有这样的设计，为火灾中被迫跳窗逃生的人提供一点生还几率。

　　莫轼的身体在空中短暂失重，精准跳向那个狭窄的平台。

　　平稳落地。

　　他立即转身，抓住冰冷的消防滑杆，整个人轻巧地攀上去，松开手急速下滑。此时子弹带着破空声飞向他刚才落脚的小平台，溅起火星和碎屑。

　　来时莫轼特意观察过，滑杆垂直通向的地方离地下停车场非常近。

　　下滑了大约二十米，他猛地用腿和手肘同时发力，强行减速，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下几乎被甩出去，在离地几米时他纵身跳下，一个贴地翻滚躲过追来的子弹，拔腿奔向旁边地下停车场入口。

　　温度略低的空气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勾勒出停车场唯一一辆车的轮廓，像和莫轼打了一个不怀好意的招呼。

　　莫轼直接抽出手枪，找了个角度，朝驾驶位开了一枪，子弹洞穿，车前玻璃瞬间碎裂，这辆车没有出现别的反应。

　　莫轼跑过去跳上了车。

　　现代□□大多非常灵敏，由此带来了一个毛病：当□□受到剧烈冲击或遇明火时，即使没有遥控指令，也有很大可能发生爆炸。当然草率地开一枪没爆炸并不能证明这辆车上没装□□，但莫轼没有勘察的时间，杀手脚步近至，某种敏锐的直觉也催促着他赶快离开。

　　追击的子弹打碎了侧边玻璃，但人却没有追上来。

　　引擎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停车场，莫轼猛踩油门，这辆车向前窜去，一路狂飙。昏暗的灯光在飞速倒退中连成模糊的光带，一根根粗壮的承重柱化作扑面而来的残影，他猛打方向盘，轮胎在地面上留下不堪重负的黑色痕迹，整辆车跃上出口坡道，重见天日。

　　然后，停车场发生了爆炸。

　　停车场震动心脏的巨响一声接着一声，像是一连串叠加的、几乎要撕裂大地的咆哮，莫轼的车被出口喷出的火焰和高温气浪扫了个尾巴，车身大幅摇摆，他的耳膜被剧烈敲打，他青筋暴起，用力稳住，这辆车在几次快要猛撞后终于滑过了失控边缘，摇摆着驶向他来时经过的森林公园。

　　这个时候莫轼才终于得空边向前开边检查一下这辆车，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那些人做的手脚——一枚憨态可掬的定时炸弹。

　　是定时炸弹不是□□，真是太令人安心了。

　　离这辆车爆炸还有四分多钟。

　　此时后方猝不及防射来一颗子弹，莫轼一偏头躲过，看向后视镜——追兵们不知道哪弄来的车，在后视镜里已经能看见他们了。

　　莫轼开着这辆玻璃尽碎、尾巴冒烟的车拐下主路，驶进了森林公园的入口，后面几辆车随即而至，跟着他进去。莫轼越开越快，深绿色的草木气息还没来得及扩散就已经变成了飞去他身后的浮光掠影，后面四辆车紧咬着他，在失去准头的急速追逐中不断向他开枪。

　　莫轼单手把住方向盘，转头向后开了几枪，打中了头车驾驶员的肩膀，头车顿时失去控制，翻滚着撞向旁边的森林，后面的车急忙避闪，差点追了尾。

　　三分钟。

　　后车把速度提到极致，猛地撞向莫轼的车，同时向他开出一枪，动荡中莫轼立即扳动这破车的座椅调节器，猛地向后躺倒，子弹擦过了他的头发。这辆千疮百孔的车差点被撞出主路，车尾严重变形，后车一个人纵身跳上来，莫轼突然提速，和后面的车甩开一段距离。

　　这人立即想要瞄准他，莫轼左手控制方向盘，右手用力抓住这人的手向上抬，一枪走火。莫轼把这辆车切换成自动驾驶模式，一记手刀砍掉这人手上的枪扔了出去，一拳狠狠砸上他的太阳穴，这人眼角顿时见血，不知从哪里摸出把刀，左手掐住莫轼的脖子，对准他的喉咙就要扎下去，莫轼反应极快，立刻摸到自己的枪抵住了他的眉心，毫不犹豫地开枪——

　　没子弹了。

　　莫轼瞳孔骤缩，枪托猛砸这人的手，刀子扎偏，割下了一片莫轼脖子上的皮肉。

　　两分钟。

　　几辆车仍在向前疯狂疾驰。

　　莫轼肌肉紧绷，抓住枪管用力戳进这杀手的眼睛，狠狠拧了几下，对方脸上肌肉痛苦地缩成一团，掐着莫轼脖子的手有些脱力，莫轼乘机把他掀翻踹了一脚。但他没被踹下车，扒住车门又跳了上来，挥起刀子扎向莫轼，此时后面三辆车再次缠上来，枪声此起彼伏，莫轼躲过刀和子弹，扑向这个人的侧方，给后面几辆车造成了视野盲区，同时迅速转身握紧水果刀插穿了这人的肩膀。

　　莫轼居高临下，脖子上的血滴在对方被砸伤的那只眼上，照着对方脑袋又是几枪托，一脚把他踹下了车，立刻偏车提速躲过身后的子弹，关掉了自动驾驶。

　　被他踹下车的人无力地滚进路旁的森林，留在他视网膜上的最后影像是莫轼不耐烦的脸，那颗显眼的痣，以及那双几乎令人生畏的眼睛。

　　一分钟。

　　莫轼现在能专心躲子弹了，真是轻松了很多。

　　遭遇了猛烈的爆炸和撞击，高速行驶的小破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声，莫轼继续提速。终于，仿佛没有尽头的道路边缘出现了些微的偏移，前方弯道，莫轼却再次提速，不要命似的向前猛冲，好像一心只顾甩掉后车却忘了观察路况，弯道迅速近在眼前，这辆车反应不及，直接一头冲出了车道，失控撞进了森林，然后——

　　一声火光冲天的巨响。

　　后面紧追着他的三辆车减速停了下来。三辆车上现在只剩四人，他们留了一个人在这里，剩下三人循着爆炸的地方进了森林。

　　留下的这个人举着枪不停观察周围，满头大汗。现在实在太过安静，刚刚肾上腺素狂飙的追逐战余韵未消，未知的危机感逐渐将他包围，他精神高度紧绷，几乎紧绷出了一点恐惧的念头。突然什么东西晃了他的眼，他应激似的开出一枪，惊起了林里的一些鸟。

　　他被一大把突然扔来的沙土迷了眼，纵身跳下车追出几步后才马上冷静了一点，转身回到车上，检查了三辆车上及周围无异样后继续待守。

　　然后他被从车底下爬出来的莫轼一刀把耳朵钉在了座椅靠背上。

　　他惨叫一声，枪还没举起就被莫轼一脚踹掉，莫轼把刀拔出又是毫不犹豫地对准他脖子狠狠一下，杀掉了他。

　　莫轼被割下块皮的脖子没做任何处理，身上很多血，自己或别人的，头发、衣服被燎了一些，身上大大小小的炸伤擦伤不计其数，脸上也擦破了一块，可他居然愉快地笑了一下，脚步有些许虚浮地下车把枪捡回来，拽着尸体扔下车，设置目的地开了自动驾驶。他从车上翻出半瓶水，灌了两口后全都浇在头上，伸手把头发向后捋了一把，清醒了很多。

　　这辆车继续向前高速行驶，现在暂时没人疯狗似的追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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