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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拨
萧彻转身欲走,苏妙容喊住他,“等等!”
他回过头,疑惑地看向她。眼眸中的阴郁未散,看上去竟有些可怜。
苏妙容心中不忍,问道:“你真的想学武?”
萧彻站定脚步,坚定地点了点头,“想。世子八岁武学启蒙,也就是这两年国公不在荒废了些,我已经十六了,再不学真的来不及。”
苏妙容沉默良久,看着台下消瘦的人影,视线逐渐模糊,不由得想到弟弟。
承基想上书院,想入禁军,好歹有她从旁协助。可彻儿在世间孑然一身,又有谁能帮他呢……
国公的话言犹在耳,他既说了不为彻儿请老师,没人敢公然忤逆他。
苏妙容思来想去,头都开始痛了。她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摁出苍白的指印,垂眸道:“你先回去吧,容我再想想。”
萧彻抿住唇,原本沉下的心重新鼓动起来,躬身一拜,“是。”
-
七日后。
苏妙容带姬无期和萧珏参观国公府,走到西北处,在渊亭前停下。
渊亭原本是一处废弃的院子,苏妙容让人里里外外清理一番,院中摆上兵器架、梅花桩,角落里还放有牛皮沙袋,给萧珏做练武场;四周的堂屋改造成讲堂、书房和暖阁,供姬先生讲学和休憩;屋中搬入新家具,院内外安排小厮侍奉……
姬无期四处参观,倒是没说什么。萧珏却紧蹙眉头,满脸怒气地看向苏妙容。
刚要发作,苏妙容抢先一步走到姬无期身边,笑意盈盈地说道:“渊亭的位置看似偏僻,可有一个好处是旁的院子没有的。”
说着,苏妙容引二人到后门,门打开之时,视野一下变得开阔。
数十亩的空地展现在眼前,视线尽头是一圈看不到头的白杨树,风吹叶动如军阵肃立。中央的开阔区域,细沙和黄土混合,经过反复碾压变得平整坚实,地面画着跑马道,道路旁竖着木杆。远处还有靶场,设置有多层靶位,可以联系射箭和骑射追踪。
马厩建在靠近渊亭的这一侧,饲养着二十多匹良驹,多为西域进贡的汗血马、突厥马和中原宝马,每间马厩门前挂着木牌,刻有马匹名字。厩内铺有干草,榄外有食槽与水槽,排污槽则在另一端。
“原来是马场。”姬无期说道。
“是啊。”苏妙容说:“皇上马背上打天下,铁骑踏遍四方。先生当年率兵南下,骑□□湛可挡万夫之勇。我朝男儿学武,骑射是必修课。所以我想着,应当选了个离马场近的地方。先生在渊亭教学,出了后门就是马场;若是在世子院中教授,一来场地太小施展不开,二来距离远,走到马场得两炷香的功夫呢。”
姬无期沉默着在四周走了一圈,见此地设施确实周全,颔首说道:“国公夫人有心了。”
萧珏依旧不忿,凡苏妙容说的他一概不赞同,奈何师父在旁边,他一时也找不到理由驳回,只好走远了些,气呼呼地用两个鼻孔出气。
带着二人在渊亭转了一圈,苏妙容告辞离开,留出时间给姬先生和萧珏说话。
青石板路曲折蜿蜒,在圆拱门前分了岔。沿着小径往前走,绕过一道矮墙,杂草丛生处,又出现了一座院落。苏妙容盯着破旧开裂的木门和久未清理的路面,不禁皱眉,示意碧云去扣门。
扣响三声,木门在吱呀声中被打开,萧彻出现在门后,一身素色圆领袍,银銙革带系在腰间,衬得身姿挺拔。
他躬身行礼,“夫人。”
行礼完,侧身让出一条路,“里面请。”
苏妙容点头示意,走近院中,和萧彻一同往东侧的一排堂屋去。
国公府的院子,大多是以围墙隔开的。唯独西北侧这两个院子不同,是以一排堂屋作墙隔开。原是因为一开始修建国公府时,西边这个院子门开得实在偏僻,为了出行方便,把两个院子中间的这道墙改为了两侧都能开门的堂屋,这样住在西边院子的人可以穿过堂屋,从渊亭出去。后来渊亭一直空置着,西边的院子给了萧彻住。
如今,这排当做隔断的堂屋,苏妙容让人放上书桌,铺上地龙,改为了讲堂。靠近西院这侧的门,已让人从外面锁上。只从渊亭那一侧打开。
苏妙容说:“我听国公说,姬先生每日辰时会让世子练功,未时讲解兵法和战术,下午会去马场教骑射。你若是想听讲,坐在门后这侧,也是听得见的。只是……如今天越来越冷了,怕是委屈了你。”
萧彻站在檐下,透过窗柩看屋内的景象,珍惜地抬手抚在门框上,轻声说:“这样很好。”
他感激地看向苏妙容,郑重说道:“多谢夫人。”
苏妙容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没有办法告诉萧彻是国公不同意他一同听学,也没有办法忤逆国公强行送萧彻到姬无期面前,只能想出这么个折中的办法。想来,还是委屈彻儿了。
“我让人拿了些御寒的衣物、大氅和手炉来,你坐在廊下听学时,记得用上。等姬先生正式教学,如果需要准备什么练武用的兵器和物件,你悄悄遣人来告诉我。”
“好。多谢夫人。”
苏妙容已经数不清这是萧彻第几次谢她了,内心却觉得她能力有限,实在没有帮他什么;萧彻认为自己深受夫人大恩,可力量太弱无以为报,心中实在有愧……二人心中各有亏欠,一时俱是无话。在廊下沉默地站了一会,冷风不时吹过,在耳畔传来沙沙的声响,脸颊、手脚都是冰凉的,可是心头却仿佛被什么事压着似的。苏妙容被风吹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借故离开了。
回到主院,苏妙容吩咐在花厅准备晚膳。
明日是世子跟随姬先生学武第一天,国公特意嘱咐,今晚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为世子加油鼓气。
准备家宴不难,难的是参加家宴的人选。
从前用晚膳,要么是苏妙容和国公两人,要么是苏妙容自己。萧珏和萧彻都不和他们一起用膳。加之苏妙容近日观察,发现国公似乎不喜欢萧彻,思来想去不敢在国公眼前擅作主张,特地去书房询问国公,彻儿是否一同用膳。
国公本在处理公文,见苏妙容来,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似笑非笑:“既然是家宴,彻儿自然是要一同来的。怎么,这样的问题还要来问我?”
苏妙容顿时羞红了脸,心道是自己想多了,问出的问题显得她毫无管家经验,考虑的也不够周全。以后还是要更加谨慎才是。苏妙容匆匆告退,遣人通知厨房按照四人备餐,同时让人去告知萧珏和萧彻。
傍晚,世子院。
“咣当——”
青瓷茶盏砸在地上,萧珏暴躁地从圆凳上站起来冲来传话的小厮骂:“我不去!谁要跟她一起吃饭!”
他叉着腰,嘟嘟囔囔地骂道:“真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又不是一家人,干嘛非得做出一家人的样子!她以为她嫁进国公府,就真能做我母亲了吗?”
骂完,把脸转向一边,独自生闷气。
薛宝华见状,给小厮使了个眼色,让他先下去。然后站起身,走到萧珏身后,劝说道:“玉衡,你得去。”
萧珏转过头看她。
薛宝华说:“你去了,才能彰显你的地位,让这府里的下人看看,到底谁才是这国公府未来的主人。你若是不去,日积月累下来,大家会忽略你的地位,这国公府岂不是要让那苏妙容做主了。”
萧珏用鼻孔哼了一声,“嘁,她真敢想。”
薛宝华继续说道:“这回家宴是国公爷的意思,你明晃晃地说不去,不是惹国公不快吗?你爹刚娶新妻,正欢喜着,若是苏妙容在你爹面前讨巧卖个乖,你又徒惹你爹不高兴,两相对照,今后你爹怕是要听她苏妙容一个人的了。所以,得去。”
一番话戳中萧珏心底最深的恐惧,萧珏越发烦躁,“姨母,你不知那个女人有多可恨。她一嫁进来,就把我爹迷得五迷三道的,还从你手里夺走了管家权……她能管好也行啊!看看她给我挑的什么院子,又远又破,本来要习武就够烦了,如今为了去渊亭,我还得早起两炷香才能走到!我明明不想跟她吃饭,还不得不去……竟不知我在自己家里,如今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萧珏气得直喘气,想到那个女人还是他代父亲迎进家门的,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打掉当初脑子进的水。薛宝华冷眼观察了一会,见萧珏情绪上来了,抬手轻拍他的后背,“玉衡放心,不管苏妙容怎么做,姨母永远是你的亲人。姨母只恨自己无能,不是这国公府的人,没法护着你。你若是真受了委屈,实在不行就去找你爹,让你爹给你做主去。”
萧珏点点头,将喘息声平复下去,“我这就去找我爹去,让我爹看看,苏妙容给我安排个破院子,是个什么居心。”
薛宝华虚抬起手去拦,“有话可要好好说,千万别和你继母起冲突啊。”
萧珏哪顾得上这些,披上斗篷就往外走,“她敢做我有什么不敢说的,不是要吃饭吗?好啊,她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她痛快!”
薛宝华在他身后喊,“玉衡!冷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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