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坏者

　　加希亚·葛莱西特斯，妮薇德记得这个名字，报刊中她不得不注意到的部分，言辞总是那样激烈，却又精准理智一针见血。他的文章永远充斥二元对立的符号，且随时进行着扭曲变形后的思维实验。与他刚刚评价一番的老板相比，他一点也不遑多让。
　　“艾萨克，我们也是老朋友了，我怎么会在他人面前损害你的声誉。”加希亚进一步解释，艾萨克在简单与妮薇德互相问好后，继续回到：“我说的是布斯塔格，别岔开话题。”
　　“那是实话，也是这家出版社成立的初心。”艾萨克思考了片刻后不再反驳，开口便询问妮薇德的来意。
　　“本社的优秀员工刚刚已经帮我搜寻完毕，现在就等艾萨克你回来帮我批上借阅，不过这么些我一次也拿不走。”
　　艾萨克对情况大致了然，提议帮她分批记录。加希亚很快跟了上去，同他商量着某些事。但艾萨克显露出明显为难的模样，说什么他只是布斯塔格在赛诺伏特的负责人，越过老板的安排是不可能之事，并且她的脾性很明确，隐瞒只会比直言的下场更惨重。
　　听闻的加希亚并未纠缠，他待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只在临走时又对妮薇德说了几句：“哈利克斯小姐，如果您真的对一项问题怀有事业性的理想，最好能找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否则单凭一人，根本支撑不起所谓的事业。另外，关于您对那篇文章的评价，出现这种想法您可要小心，他们会毫不客气地将您归入她的同类，到时，您可再次尝试所谓的‘理性’是否可解。”
　　从布斯塔格回来之后，妮薇德查询了一番当年那篇文章发表后的各种评论，这费了不少功夫。似乎当年在赛诺伏特掀起了不小风波，不过虽说风波，却也在业内常见，无非是多数评价犀利了些，可是不犀利又何称批判。
　　当时的主流观念直言这是一个养尊处优者的极端矫态和卖惨，若是纯看形式，这话想来也不失贴切，但若是仅将其抽象为这些，又叫人觉得少了些文章本身的灵魂在里面。的确，同时也有人进行维护，但那维护怎么看都有些像阿谀奉承的作祟之言。
　　根本没有一丝与妮薇德初读文章时感觉相近的思想及评论，妮薇德最初不明白，究竟是她的误读还是真的无人从这处解？
　　这是个极其常见又极度悲惨的现象，你不擅与人交流，但毕竟能看见同样的人、事及作品，听见各种声部的语言。你带着全部的灵魂与作品、事件或人物交汇，产生的是带着“光晕”般最为崇高、最为纯粹亦最为特别的密不可分的依恋。意即，妮薇德上文所言，将自己同别人绑至一处，而致使将这两者捆绑一处的关键节点，有些时刻能找到同样的依恋（那将是美妙的遇见），而有些时刻，只能是全不相通的独自一人的吞咽。实际上，你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中间的关联，更有甚者，这已是独属于你一人的无意曲解。
　　妮薇德在寻找同时期的文章时，加希亚·葛莱西特斯的姓名也赫然在列，但他并非直接参与此事的争论，而是从旁对本次事件进行了梳理评价，核心在于此次文化现象。他当时的文章风格与而今简直判若两人，但依旧有些底层逻辑未变，比如，以二元冲突的建构为内核的思维实验，他不加顾忌地将两方立场不同、也并未形成真正对话的人群拉入同一战场，涉及文学标准高雅与通俗的讨论，精英与大众的互相分裂，甚至还对举了一篇同时期的作品，探讨刺痛和娱乐的双重机制下当下文学的异变与发展。
　　他在此篇文章中并未展现过多自身倾向，反而带了些严谨的学术精神，语言不偏不倚，浓淡适宜，又戛然而止，诱人深思。
　　查询过此事，深刻地满足完好奇心后，妮薇德猝不及防察觉了心底些许寥落。她的小说计划大概率得向后延一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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