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毕业指北

　　“啊啊啊啊——”尖锐惊恐的声音响起，一人反应更快出血，将贴着窗户的修士扒拉下来，顺势拿起武器，做出防御的姿态。

　　“杀出去，我们有足足二十个修士，难不成怕那些无生命的纸人不成？”

　　被吓到的修士脸色惨白，“我不干了，我来到此处时，可从未有人同我说有这一遭，再说了，我在家中不过是在幻境中练习，何时真正上过？与其让我去拖后腿，还不如让我在背后躲着呢！”

　　那修士不怒反笑，“好啊，你便待在此处，待你什么时候哭够了，也被纸人抹了脖子，丢不了拐杖的人，一辈子都得用拐杖！”

　　那人脖子一缩，“你这是什么话呀，我不过是胆怯了些……”

　　那修士并未搭理他，带着一众人便冲了出去，独独留下他一人，明明未曾有人评判自己行为好与不好，无端的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的疼。

　　“且慢！带我一个！不就是杀出去吗，大不了，我这条命不要了！”

　　地下室中，牧云开捏紧折扇，灵力朝着鬼修抓握处一斩，后者骤然松开手，张开双臂，轻飘飘的往后一躲。

　　“我见过你，你是谷山那位叮铃哐当响、受了点伤便要喊师姐的废物小师弟，我刚与连家签订契约时便见过你，六百年过去了，你看起来还是那般娇气。”

　　伏半丹错愕的回头望去。

　　当真是谷山的人？真是奇怪，自从进入连家开始，和谷山有关的东西，一样接着一样涌出来。

　　牧云开也不惯着他，抬起手充满杀招，处处凌厉。

　　那鬼修哈哈大笑，“说起来，听闻谷山覆灭当日，你胸口上可是插着一把剑，来自你最依赖的大师姐，你们修道者当真是龌龊，嘴上喊着尊敬，若是被你师姐知晓你的心思，怕是只恨那把剑刺的不够深，不能将你的性命带走。”

　　牧云开冷若冰霜，一下又一下的挥舞着折风扇，面色如常，只是相比之前，显然更加迅速。

　　伏半丹只是错愕一瞬，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应当如何做，拔出佩剑观察牧云开的攻势，插针见缝的补上攻势。

　　那鬼修起初还有闲心聊聊天，直到牧云开与伏半丹的灵力同时轰到他身上，面色便变了。

　　“胸口？你冲着我心口来的，看着风光霁月，下手一个比一个黑，若是你这般龌龊的心思被你师姐知晓，嗬嗬……”

　　牧云开眸光一闪，手下攻势慢了下来，鬼修便是抓住此间隙，双手化作利爪，直勾勾冲着牧云开的脖颈而去！

　　他只是恍惚，却并非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下意识抬手时，却有一人速度比他更快，白色的阵法凝结在他面前，一侧结着破碎的冰霜。

　　鬼修触碰的瞬间，白光激荡如水波，连天玑踩着牧云开后背而来，裹挟着全身灵力，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用力劈下。

　　“你不是想做我阿娘吗，我教你，若是我阿娘知晓自己是鬼修，害的这些人离不开，她会自戕。”

　　他应当反抗的，悲哀的是，鬼修愣神了。

　　第一反应从心底升起的是不可置信，同自己扰乱牧云开思绪一样，他的思绪，同样被连天玑扰乱了。

　　“那阵法，你们破了？”

　　鬼修侧开身，一条手臂被连天玑斩下，若是躲避再慢些，落下的便是他的脑袋。

　　连天玑勾唇一笑，“破了啊，照本宣科的东西，我是连家继承人，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他应当生气的，第一反应却是骄傲。

　　骄傲自己的孩子如此出色，同自己不一样，鬼修天生便不光明磊落，什么都教不了她。

　　这般一想，顿时又忍不住唾弃自己来，自己莫不是真的被连天玑杀疯了，还上赶着当娘了。

　　这种年岁的孩子，他杀过不少个，还是第一次，被人反杀，当真是奇耻大辱。

　　被生生纠缠了六百三十二年啊，连家的老鳖都被自己杀死了，是时候和连家人的小鳖做一个了断了。

　　宋光霁的阵法将伏半丹与牧云开拉到门外，手指微动，便结了一道屏障。

　　连天玑：“你猜猜，我在你的婆娑境中，做了什么？”

　　这般瞧着，倒是有些像曾经将自己杀死的模样了。

　　“你做了什么？”鬼修问。

　　“婆娑境乃是至阴之物，连家圣物连接婆娑境与连家，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生死佩更适合做阵眼，西南，东北，芜谷东南，以及连绵谷西北侧，此处四处，为阵法，我送给你，送你归西。”

　　若非是宋光霁提出，两地的土壤相似，恐怕连天玑也不能发现其中关窍。

　　她抬起自己的脸颊，露出了点有些狰狞的笑意，“既然你觉得你是我娘，那我送你最后一程吧，你的尸骨，只能被我烧毁。”

　　鬼修咳嗽了几下，鲜血不断地从嘴角溢出，半晌，他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婆娑境和旁的不同，它与阵法相连，连家只剩下你一人，若我生死，你便是婆娑境的主人。”

　　他说着，惨白的脸颊死死贴在阵法面前，几乎变形，双眼直勾勾盯着她，“一个抓鬼的人，拥有了婆娑境，可就和我们鬼修是一路货色了。”

　　连天玑往后退去，等待着阵法的凝结，将她与鬼修一同锁在地下室中。

　　此术法施展范围很小，等自己心里默数的数字走过，仍然未曾有动静。

　　“我说，我可是看了你几百年，你那点小心思，我怎么不知道呢？早在香火时，我就挖走了你藏匿的一角，是一块翠绿色的灵石，对吧。”

　　鬼修看起来有些无奈，双手迅猛的抓上她的脖颈，分外用力，“婆娑境可是我的地方啊，我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地盘多了些什么东西吗？”

　　牧云开与伏半丹同时上前，鬼修对自己身上多出的伤口没有半点察觉，抱着不死不休的状态往前。

　　他听见了一声轻叹，手下不知何时空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再抬起头，只能看见云雾缭绕四面皆白之处。

　　“谁在装神弄鬼，出来，看爷爷我不杀了你！”

　　鬼修在白色的世界中不断地挥舞着自己的武器，再一眨眼，自己手中的尖锐之物也消失不见。

　　面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色彩，他下意识的往前追去，却看见连天玑插入自己胸口的刀剑。

　　“我说过，我会杀死你的，绝不姑息。”

　　“……”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自己只是下意识追逐着熟悉的人，怎么会撞上那把刀。

　　宋光霁站在不远处，安静的一抚掌，轻声喟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为什么。”鲜血从鬼修的嘴中不断地涌出，“我待你不薄，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自从我成为连玉衡之后，广善布施，从来不曾伤害过旁人，曾经的那些事情，为何不能让它过去呢？”

　　血溅上连天玑的脸庞，她却不觉害怕，“坏人的改邪归正，为何要同我说？你在向我讨赏吗？”

　　连天玑将刀刺的更深了一些，“为何坏人做了好事可以得到夸赞，可好人做了好事，反倒是被要求继续保持，更甚至是，会当做理所当然？”

　　鬼修说不出来，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不带任何的情欲。

　　“我有将你当做女儿。”

　　连天玑：“你的自我感动，难道可以消磨你的罪责吗，我连家六口人，与无数的普通人，皆葬送你手，若我和旁人一样软弱，我早不知道，会死在你手上多少次。”

　　她修的是问心道，在此刻心脏狂跳着，热血涌上头颅，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若是自己真的心慈手软，她会恨自己一辈子。

　　鬼修终于感受到属于自己的生命流逝，诡异的，他不再挣扎，“若你真想我死，这条命，我给你，我死后，可以给我送葬吗，再给我唱一首安魂曲。”

　　连天玑：“我顶多烧了你的尸骨，再扬了你的骨灰。 ”

　　鬼修沉默半晌，他将自己的身躯碾碎，气流滚动，加速了他的离去，“散落天地也好，至少自由。”

　　他的指尖慢慢变得虚幻，抬起手，曾经习以为常的木头纹路消失在自己手中，他蓦地想到，一旦纹路生长至头顶，也是要死的。

　　胸腔中蓦地翻滚起浓烈的不甘，他赫然抬起头，几欲消散的身躯陡然炸开，如雾气般将连天玑团团围住。

　　“你和我走，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真是疯了，自己莫不是被连家人影响的太久，他要死，偏生要拖着人和自己陪葬，他死了，别人也别想好过。

　　在地面上恍惚的纸人霎时得到指引，身体一转，得到了来源，飘忽着便呼啦啦朝着地下室涌去。

　　是啊，难怪自己方才那般惊慌，自己瞧见的记忆中，指挥纸人杀死连天玑的，不正是自己吗？

　　地面上陡然间生出纹路，它们不断的攀爬，朝着鬼修而来。

　　鬼修无实体，能够被触碰到的，同神魂无二，若是足够强，同人肌肤一般，拥有实感。

　　连天玑错愕的看着面前的阵法，方才并未启动，而鬼修也亲口所说，已经被他损坏，如今的阵法，又是从何处而来？

　　鬼修身形一晃，慢慢变得虚无，一道影子急速落下，她下意识伸手，却有两人速度更快。

　　牧云开弯腰用折风扇去接，宋光霁抽出伏半丹腰间佩剑，用刀背打开他的手腕，陡然间出现了好几道红痕。

　　“这是何意？”一连好几次受挫，仿若自己的动作都被预料到一般，青年站起身，面色不虞。

　　宋光霁：“阵眼不属于你，你不当拿走。”

　　牧云开嗤笑一声，也不怕被打，紧紧地抓着生死佩，“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不属于我，难不成属于你？”

　　“属于连家。”宋光霁的眼神安静，看着那样熟悉的视线与青色的衣袍，他莫名有些躲避，“为何？”

　　“解铃还须系铃人，连家被生死佩缠住，需做个了断。”

　　牧云开蹙眉，回头看向还不在状况内的连天玑，“我怎知你不是为了争取时间，趁我不在，将东西拿走？”

　　“你要生死佩作甚？”

　　牧云开心道干你何事，看着那双熟悉的视线，莫名心一颤，说不清是怕的还是如何，“……我要它。”

　　“天地之物从不为一己之私所用。”宋光霁手一翻转，生死佩往上抛去，连天玑这一次反应过来了，未曾待在原地不动，而是死死地将它抱在怀中。

　　“这东西是我们连家的，若你想要，便过来抢啊！”

　　连天玑瞧起来有些狼狈，她大抵是不大习惯操纵这般庞大的婆娑境，整个人面色惨白，脚步虚浮。

　　牧云开眸色微深，不爽咬牙，冷哼道：“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待你同反初路了断后，我自然会再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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