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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
火海吞天,被锁在小小的三楼雅间。
顶着灼华容貌的白芙蕖愤愤收了耳朵,在火笼里上蹿下跳躲避火蟒的进攻。
比之白芙蕖,此时灼华不可谓不悠闲,恢复了原本的容貌,身上穿着白芙蕖的衣裳,在楼阙中穿行。
灼华并无救白芙蕖的打算,还需她在设局之人面前吸引火力。现在她恢复原本容貌,算是给白芙蕖留了余地。若设局之人见到在外晃荡的灼华,发现火笼中并非灼华本妖,白芙蕖没准能有一线生机。
看命吧。
遍地繁花盛。红依阁不小,处处精巧。
进门处是一场座荷花池上的木桥,过了木桥,一左一右分别是两处八角亭,皆立于桥边,与主楼相接。
两边亭皆为迎客收银子的地儿,左边接待的是雅间的贵客,右边接待的是大厅的散客。
被门口的老鸨姑娘们迎进,纳款的便是此处。
哪怕是散客,进门也是五十两,比灼华手中任何一个买卖都要黑心。灼华此时站在主楼后第二座桥上往回望,盘算为猞猁的事花费多少。其中因她和夺夺山的要素占多少?为了猞猁的事儿又占多少?
回头好让他补齐。
灼华一身素衣立于桥上,白衣胜雪,身上无繁复的点缀。哪怕素雅至此,面容明媚依旧。
红依阁灯光晃荡,是暖意漾人的幽黄,褚济川右手不自觉握住腰间所佩白绒绒的储物袋,脚下忘了行进。
黑夜在子夜城被压抑得格外深重,却被眼前的白衣抛下。池塘桥上,是沁人的寒凉,冰冷的睡莲香缠上心头,目之所及和触之所感是暖意、冰寒交错的幻梦。
在灼华回头的一瞬间定格。
“你看我做甚?”
灼华眼中褚济川的眼睛星子般明亮,看她似乎都是亮堂堂的。又一次在心头感怀褚济川的特别。灼华喜欢特别的小玩意儿,难得有个人能让她有这别样的感知。
从困仙林那晚起。灼华见褚济川总有些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种鲜有算计的、发愣的神色很奇怪。
似乎他们之间真的有渊源。
前厅噪杂依旧,丝竹声不绝于耳。
“我们之前认识?”灼华发问。总觉褚济川的神情不像是在看一个认识几天的陌生妖精,还是阵营不同的妖。
褚济川踏步上被池塘洇湿的木质台阶,安沉的嗓音破开喧嚣,“我们……不认识。”他不觉得单方面的认识算得上互识。只是方才冷暖相袭的面容让他情不自禁想起和灼华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在转轮神庙,灼华也是一身白裳……
“哦。”灼华点头,被温光沁透的眉眼略过褚济川后,平静地环视四周,她手中是一个小小的难以察觉的阵法,手心处落了一滴血,她看着手中鲜血的指引,道:“那就走。”
这阵法名为“血引”,通过人、妖所凝精血,可寻人、妖所在。这滴血是黄无期的。
灼华覆手,确定了大致方位,挽起褚济川宽袖下的胳膊,眉眼含笑,迈下桥,走到红依阁第二栋楼前。
楼前的小厮暗暗摸着腰间匕首,往灼华和褚济川身前一拦,恭敬道:“等等,这位客官,请出示花牌。 ”
褚济川动作一滞,在腰间摸索,动作缓缓,却有些颤意。
小厮等了会儿,脸上的神情愈发嚣张,似是料定褚济川是那等穷有穷又装的家伙。
他在红依阁做了几年工了,虽说不是狗眼看人的把式,但这识人的功夫那是炉火纯青。这人头上的白玉冠里棉太多,不是什么好水头,这穿戴,怕是第一次来红依阁不懂规矩的家伙。
红依阁姑娘的花牌最低的也价值百两,没百两的行头,能花百两的银子来红依阁过夜的地儿?
“公子,没花牌,是不能进这儿的,还请离开。还有这位姑娘……我在红依阁,似乎没见过你。”
灼华气定神闲,悠悠从袖口递出一朵晶莹昙花,应付道:“没见过?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
昙花落在守门人的手中,晶莹润泽,花柄上刻有“昙花”二字。是真花牌无疑。
他收下花牌,目光随着一人一妖上楼的方向看去,直到老鸨路过,方才回神。
“牡丹姐,刚刚来这边有一对客人很可疑,我在楼里没见过那个姑娘,可她给的花牌又是真的。”
老鸨头戴一朵红色似血滴的牡丹花,满是皱纹的手接过这朵透亮泛着碎光的昙花,动用妖力欲将此花震碎,手中一阵白光闪过,她的手颤抖着将冰花递了回去。
她抬手,拍了拍小厮肩上的灰尘,道:“这儿你不用守了,现在不许任何人上三楼以上,知道了吗?”
“真的有问题,为何不——”
老鸨看着那朵安然无恙的冰花,“两方相斗,不见得我们要站边。这是提醒,也是警告。哪怕我们是神不消的钱罐子,也不要惹那位大人都惹不起的家伙。”
“可我们不是已经,帮了另一边的……”
“嘘。这不是帮。神不消,谁的生意都做,这是规矩。”冰花融化,露出金黄的内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行该行的方便。今夜,注定不太平了……”
灼华与褚济川疾行在五楼。
随着血引的指引,寻找着黄无期和与黄无期有契约关系的女子。
今夜,褚济川格外寡言。
“你怎么不说话?”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褚济川此时褪了厚重的白狐裘抱握手中,珠子褐与月白交错,在楼阁隐风中飘摇,看起来心神无主。
褚济川道:“不是要找人?怕引起他们注意。”
灼华停下步伐,转身阻挡褚济川行进,两人就这么靠在夜风的凭栏处相视。
“不必再想你传出的消息,没什么作用的,各种关键照你这活络的心思,早该想明才对。”灼华懒懒靠着,不似方才那般急切。
她盘问褚济川的同时,心里考量着另一件要事,算得上今晚的目的之一:救出黄无期和他妻子。
这件事是下山前和黄无期心照不宣的交易。一妖一人的方位在血引的指引下格外清明,只是,先救谁。
后救下的必将处于危险之中,灼华手中隐隐有淡蓝色光晕流转,是她在运转妖力。她的妖力还没完全恢复,贸然前去,第二个被救下的对象怕是会掉一层皮。
她思索一瞬,下了决定。
黄无期的妻子更重要些。猞猁视妻子如命,等会儿交手拼起命来,他必然不想有旁的威胁,先救下他妻子,免了他的后顾之忧,才好与他谈条件,让他多给灼华赔点钱财。
做好决定,褚齐川依旧保持着与灼华对望的姿势,眸色深深如妄夜,晦暗不明。
他自嘲道:“你故意放我单独走,独自去见九尾洞的妖王,不就是想让我有机会放消息给我上头的人,照你的意思,我放消息了,你可满意?”
褚济川此言在灼华意料之中,褚济川从她故意与他分开行进时便看懂她的意思,也在灼华预料中,灼华道:“那你放什么消息了?我猜猜。说我和黄无期已经联手,打算给他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并非。”
“并非?”灼华靠近,手搭在褚济川后颈往前带。
褚济川面色如常,眼尾被氲香的窃喜带起。
灼华轻点脚尖,把她和褚济川的视线拉平,面露凶光。她不解褚济川的“并非”二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要紧的情报了。她本意是想通过褚济川的口,给禹国那帮人一些提醒,她已经做好了将计就计的准备,若是一意孤行,别怪她不客气。
褚济川丝毫未提这件事,究竟是使计要让她放松警惕,好让禹国那些人将她一网打尽,还是他头上的势力根本不是禹国的摄政王。
不在意料之中的感觉,实在是让她不爽。不爽之余,好奇更甚。
褚济川道:“是啊,说我在夺夺山一切安好。”
灼华没有继续怀疑褚济川所言的真实性,是真是假今晚探探就知道了。
转身急奔,两个暗夜暖光中莹白的身影再次落入黑夜。
红依阁通体是木质的,雕梁画栋,每一扇门窗上皆为雕花。
两人的步子踏出清晰的脆响,“咚咚咚”。
血引的尽头,由一根灼华可见的红线相连,直到五楼尽头的一扇雕有牡丹的门前。
灼华单手叩门。
是结界。
这种程度的结界还不够看。
抬手覆上,冰蓝冷光蛛网般蔓延开来,顷刻之间,整个房屋的结界被破开。
“吱嘎”。门开了。
开门的瞬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褚济川停步,拉过灼华靠他更近的右手,递上一方带有馨香的手帕,“我在守在门口。”
灼华覆住口鼻,拨开雕花木门后的花帐。
锦绸交叠的花中阁楼,晃荡的珍珠帘后,坐着个老妇,满头霜发。
她浑身上下被麻绳捆绑,虚弱地靠在床沿,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身下一滩污物,黄褐色的液体淌过地板。床上还有些破碎的碗筷,里头是些不知放了多久的残羹冷炙。
听见灼华的动静,她双目圆瞪,死死盯着灼华来处。
她往后缩动,被捆绑的手脚挪不动半分。她也无力再挣扎。
一帘之隔,灼华不再前进。她半蹲下施了个净身诀。
灼华语调很轻,“没办法给你清洗,只有净身诀,不舒服先忍一忍。”
灼华拨开珍珠帘,对上老妇惊骇的瞳眸,“我给你松绑,带你去见黄无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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