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我是天才，真的假的？我不信

　　珀西瓦尔教授并未将李荒原带回拥挤的学生宿舍，而是径直走向了位于教授居住区、他自己那栋被绿植环绕的独栋小屋。这里安静、私密，且能提供最好的照顾。
　　李荒原是在一阵清淡的食物香气和隐约的谈话声中恢复意识的。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布置得雅致而温暖的客房里，身上盖着柔软的羽绒被。窗外是熟悉的学院景色，但角度不同，他很快意识到这并非宿舍。
　　轻微的脚步声靠近，一位气质温婉、头发挽起的女士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看到他醒来，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醒了？感觉好些了吗？我是伊莉丝，珀西的妻子。你睡了快一整天了。”
　　正说着，房门被轻轻推开，珀西瓦尔教授走了进来。他见到李荒原清醒，眉头舒展了些，但语气仍带着责备后的余韵：“总算知道醒了？伊莉丝，麻烦你去告诉外面那个转悠了半天的孩子，就说他室友醒了，让他别担心，但也别进来吵嚷。”
　　伊莉丝夫人笑着点头离去，显然是去安抚想必急得不轻的云旗。
　　珀西瓦尔教授在床边坐下，探手试了试李荒原额头的温度。“烧退了。下次再这样不顾身体，我就罚你不许进我的办公室。”
　　他的话音刚落，放在一旁的通讯器便响了起来。珀西瓦尔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微微蹙眉，但还是接了起来，语气平静：“他醒了。……嗯，你过来一趟吧，有些事，当面向他解释清楚比较好。”
　　“我看了你在查的东西，陈乌桕那孩子是我的学生，我了解他，性子虽然偏执，但本性不坏。”教授温和解释，“让他亲自来跟你解释吧。”
　　没过多久，客房的门外再次传来动静。这次走进来的，是一个让李荒原颇为眼熟的身影。
　　来人有着一头流泻如熔金般的长发，身材高挑瘦削，面容精致得超越了性别界限，一种混合着锐利与脆弱的美感极具冲击力。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制服，肩章显示着其崇高的地位——正是副校长，陈乌桕。
　　陈乌桕的目光淡淡扫过李荒原，那双颜色极浅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冰封的湖面。他先是向珀西瓦尔教授微微颔首致意：“老师。”然后才看向李荒原，开门见山：
　　“李荒原同学。你在图书馆地下的‘勤奋’，我已经知晓。你能查到我，是你的本事。”
　　他语气平铺直叙，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事实上，我欣赏你的执着。因为曾经的我，也是如此。”
　　“乌桕。”珀西瓦尔教授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别带坏我学生。”
　　陈乌桕微微偏头，似乎对老师的打断习以为常，但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论调。他重新看向李荒原，继续说道：
　　“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担忧的事情——针对谢飞觞或任何学生的‘活体能源’计划——不存在。我行事或许极端，但我的一切行动，只忠于观澜学院本身的存续与利益。我所负责的相关‘工程’确已完工，但它绝非建立在对任何一个学子或人类的伤害之上。它的存在，是为了应对更大的威胁，守护更多的生命。”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李荒原看着眼前的副校长，又看了一眼面带忧色却并未反驳的珀西瓦尔教授，心中波澜起伏。
　　“我自然是相信陈校长的。”李荒原缓缓说道，“有我最敬爱的教授做背书，何况您也没必要对我一个小人物撒谎。”
　　“双9可不算小人物，只要你肯放出消息，有无数财阀和军团会向你抛出橄榄枝。”陈乌桕靠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举手投足间有着和珀西教授一脉相承的优雅。
　　“只怕不是抛出橄榄枝而是会被撕碎分食吧，”李荒原看得很清楚，“这也是学校封锁我的数据报告的原因。”
　　“是个聪明人。”陈乌桕微微颔首，“既然误会解除，我就先走了。”
　　李荒原微微颔首，没有在意他的离去。正要陷入自己的思绪，余光却发现陈乌桕起身却没有离开。他诧异抬头看过去，陈乌桕这才移开视线，潇洒离去。
　　这莫名的停顿让李荒原一时摸不着头脑。
　　珀西瓦尔对自己的学生很是了解，微笑点出:“他在期待你的挽留。他不擅长经营人际关系，有时候明明想更亲近一点，却总在等对方先说出口。”
　　李荒原感到匪夷所思:“亲近？和我？”那个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掏出刀剑顶住别人要害的人，会有这种想法？
　　李荒原在珀西瓦尔教授家又休息了一晚，确认身体无碍后，才被教授亲自送回宿舍区。一路上，教授又叮嘱了许多劳逸结合的道理，李荒原一一应下，心中暖意与紧迫感交织。
　　刚打开寝室门，云旗就跳起来扑过来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担忧：“荒原哥！你终于回来了！感觉怎么样？还发烧吗？你到底去哪里了？”他仰头看着李荒原，眼里渐渐积蓄泪水。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李荒原被他这过分的热情弄得有些无奈，侧身走进寝室。
　　“那就好那就好！”云旗松了口气，随即献宝似的捧过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眼睛亮晶晶的，“喏，给你！这几天你没来上课，我都帮你记好笔记了！重点的地方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来了，还有我自己的理解，要是有看不懂的随时问我！”
　　李荒原微微一怔，接过笔记本。纸张上字迹工整，条理清晰，不同颜色的批注确实花了心思。他翻看了几页，内容详实准确，一看就清晰明了。这种被细致关怀的感觉，对他而言有些陌生，但并不讨厌。
　　他抬头，看着云旗那副等待夸奖、又有点小得意的表情，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那头柔软的浅栗色头发。“嗯，做得很好。谢谢。”
　　这个简单的动作和一句夸赞，让云旗瞬间像是被顺了毛的猫，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耳根泛红，嘿嘿傻笑了两声，满足得几乎要冒泡。“没、没什么啦！应该的！”
　　安抚好格外黏人的室友，李荒原收拾了一下，便动身前往图书馆。落下的课程需要补，更重要的是，关于谢飞觞灵能特质的探究，他有了些新的模糊想法，需要去查阅一些更偏门的典籍。
　　他在图书馆一个靠窗的僻静角落坐下，刚翻开书没多久，就听到附近书架间传来一阵轻微而拖沓的脚步声。他抬头望去，只见谢飞觞正慢吞吞地挪过来，样子颇为狼狈。
　　平日里就没什么精神的死鱼眼此刻更显黯淡，眼角的伤痕还未完全消退，带着明显的淤青。更显眼的是，他额前几缕头发像是被火燎过，带着焦黑卷曲的痕迹，衣服肩膀处也有一块不明显的焦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烟熏火燎味。他默默走到斜对面的桌子坐下，把脸埋进了臂弯里准备睡觉。
　　李荒原皱了皱眉，放下书走过去。“谢飞觞？”
　　谢飞觞慢半拍地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看清是李荒原后，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这是怎么了？”李荒原指了指他烧焦的头发和衣服。
　　“没什么，”谢飞觞的声音有气无力，“训练场……‘不小心’灵能失控，波及到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最近……总是‘不小心’。”
　　这话里的疲惫和无奈太过明显。李荒原在他对面坐下：“有人找你麻烦？”
　　谢飞觞歪着头想了想，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嗯。好像……是有点烦了。所以来这儿躲躲。”图书馆有珀西瓦尔教授坐镇，是学院里少数明确禁止私斗的地方之一。
　　“你还手过？”李荒原追问。除非谢飞觞还手，让其他人看到了“激励”他的希望，否则怎么会有人持续找他麻烦。
　　“没有。”谢飞觞老实回答，“应该是……看我好欺负。”他是懒，不是弱智，怎么会看不出明晃晃的恶意。
　　李荒原心中一动，竟然是校园霸凌。放在以前他或许会害怕，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现在明面上他已经是云深的部下，隶属“守夜人”风纪部。背地里还和会长交情颇深。更别说教授，副校长，校长那边都能说上几句话。收拾几个校园霸凌的崽子还不是简简单单？
　　“都是些什么人？同专业的吗？”
　　“不认识……好几个。有时候在训练场，有时候在回宿舍的路上。”谢飞觞努力回忆，“不过，也有好人。”
　　“好人？”
　　“嗯，白景行学长。”提到这个名字，谢飞觞死鱼眼里难得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他好几次帮我解围，还给我买伤药。上次我被人泼了脏水，全身湿透，回去换衣服肯定赶不上课，也是他主动说帮我答到。”
　　白景行？
　　李荒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不记得在哪里听过了。
　　他隐约感觉不对。在谢飞觞明显被持续针对的情况下，帮忙答到……这看似是帮忙，实则不正是掩盖了谢飞觞被欺负的事实吗？让师长无法及时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是巧合，还是……
　　他看了一眼谢飞觞那副全然信赖、毫不设防的样子，把到了嘴边的质疑咽了回去。或许是自己心思太过阴暗，总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白景行可能只是单纯的热心肠。
　　“你自己小心点，有事给我发信息，别蹲着不动任由他们欺负。”李荒原最终只是叮嘱了一句。
　　谢飞觞点点头，又把头埋了回去，似乎图书馆的安静让他终于能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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