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

作者:七十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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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 章


      贺愿轻轻推开云晚寒端着粥碗的手:“药呢?”
      云晚寒手忙脚乱地从腰间贴身藏着的药囊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用油纸仔细包裹的漆黑药丸,脸上忧色更重:“哥哥,这虎狼之药的剂量一次比一次重,这般下去,无异于饮鸩止渴,你的身子根本受不住的……”
      “无碍。”贺愿打断他,语气平静得近乎漠然。他接过那枚散发着浓郁苦涩气味的药丸,就着碗里残留的一点清粥,仰头咽了下去。随即,他掀开身上厚重的被褥,抓过那件玄狐大氅披在肩上,便要下床。
      “哥哥!”云晚寒急忙起身想扶他,“你要去哪?外面那么冷,你的身子……”
      贺愿摆了摆手,止住他的动作,脚步虽虚浮,却异常坚定:“我出去透口气。小晚,你先睡,不必等我。”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缕箫声在风雪中时断时续,如同某种无法抗拒的召唤。
      贺愿脚步虚浮地走下楼,凛冽的寒风瞬间夹杂着雪沫灌入,吹得他猛地一阵咳嗽,不得不弓下身子。他循着箫声望去,只见客栈后院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一道玄色身影背对着他,立于漫天风雪之中。
      是宋敛。
      他依旧穿着那件染血的衣袍,身形挺拔如松,仿佛感觉不到寒冷与背后的伤痛。一管玉箫正抵在他唇边,那苍凉孤绝的箫声正是由此而出。
      三丈开外,宋乘景如同沉默的影子,正倚在马车边上,面无表情地、一遍遍擦拭着手中那柄已然雪亮的佩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贺愿静静地看着那个仿佛与风雪融为一体的背影,仔细辨听着那奇异的箫声。这曲子……调子古怪而压抑,他似乎在母亲云映月偶尔失神时的低低哼唱中,听到过一两个模糊的音节。母亲那时眼神飘忽,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位……故人曾吹奏过的……
      就在他心神因这突如其来的联想而微震之际,窗外的箫声骤然拔高,变得尖锐急促,如同沙场之上金戈铁马骤然闯入,杀伐之气扑面而来。贺愿只觉得胸口那股被虎狼之药强行压下的灼痛猛地被这充满杀意的音律引动,气血瞬间逆冲而上。
      “唔……”他闷哼一声,一把捂住嘴,却压不住喉间汹涌的腥甜,暗红的血液瞬间从指缝间溢出,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窗外的箫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槐树下的宋敛缓缓放下玉箫,却没有回头,只是冷漠地开口:“偷听之人,向来没有好下场。”
      贺愿靠着墙壁,艰难地喘息着,擦去唇边的血迹,极轻地笑了一下,声音沙哑:“小侯爷……好雅的兴致……风雪夜,独自吹箫……只是这曲子,煞气未免太重了些……不知是吹给谁听?”
      宋敛终于缓缓转过身。
      “吹给该听的人听。”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也吹给……不知死活的人听。”
      破空声骤起。
      并非一声,而是从不同方向同时射来的三支淬毒弩箭,撕裂风雪,成品字形直取槐树下宋敛的后心与咽喉。角度刁钻狠辣,时机抓得极准,正是他刚刚放下玉箫、心神似乎微分的刹那。
      然而,一直沉默擦拭佩刀的宋乘景动了。他身形如鬼魅般横移,刀鞘并非格挡,而是以一种巧妙至极的角度猛地一磕一引,竟将两支箭矢的轨迹撞得偏离,深深钉入老槐树干。同时,他头也不回,反手掷出一直扣在袖中的匕首。
      那匕首化作一道乌光,比箭矢更快。
      “呃啊——”
      林间阴影处顿时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惨嚎,随即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宋敛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致命的偷袭,只是垂眸,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玉箫身上一道新添的、细微的裂痕,那是方才格挡开另一支被他用箫尾点落的暗箭时留下的。
      “第四个。”宋敛漫不经心数着。
      话毕,他才缓缓抬眸,睨着不远处倚着门框、因剧咳而指尖发颤、唇边血迹未干的贺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弧度:“照你这个咳法,还想进皇城?不如先给自己找块风水宝地更实际些。”
      贺愿尚未答话,一旁的宋乘景已默默上前,将一个素白的小药瓶和一只皮质水壶递到他面前,动作略显僵硬,那始终低垂的眼帘自始至终不曾抬起看向贺愿。
      贺愿微怔,随即自然地接过,倒出两粒清香药丸含入口中,又灌了几口水。喉间立刻泛起参片特有的清苦滋味,勉强压下了翻涌的血气。
      他拢了拢身上厚重的玄狐大氅,仿佛刚才吐血咳喘的人不是自己,反而抬起脸,对着宋敛言笑晏晏:“这一路险象环生,小侯爷这般盼着我死,莫不是舍不得这件大氅?”
      宋敛冷笑一声:“明日戌时前必须赶到青崖驿与接应的禁军汇合。你若是再半路吐血脏了我的马车,延误了时辰……”
      然而,话还未说完全,贺愿便以袖掩唇,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呛咳起来,单薄的身子抖得如同风中残叶,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这到底是第几次了?!”宋敛似乎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白芷清气裹挟着的、微凉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捏起贺愿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直面自己。
      那双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审视:“从接你出雁门关开始,大事小事就从未断过!三路人马轮番截杀,手段层出不穷,现在连装都不装了,连这种不入流的流寇都敢来掺一脚!”
      “贺公子,你可真真是块人憎鬼厌的烫手山芋!”
      贺愿被他捏得生疼,脸颊两侧迅速泛出红痕,呼吸也更为困难,但他眼中却并无惧意,甚至也不见恼怒。他只是抬起冰凉的手,虚虚地、没什么力气地圈住宋敛捏着自己下颌的手腕,声音因受制而有些断续,却依旧带着那点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既然这般麻烦……小侯爷既不愿意,当初又为何……主动接下了这护送我回京的旨意?”
      他微微喘息着,直视着宋敛,继续轻声道:“据我所知……圣上当时虽有此意,却并未……非平华侯嫡子不可。多的是……想领这份功劳的人,是小侯爷您……自己请的缨。”
      宋敛盯着他看了片刻,捏着他下颌的手指缓缓松开,留下了清晰的指痕。他退开半步,周身戾气未消,反而更添几分妖异的危险感。客栈的灯光从他身后映照而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衬得他那张本就俊美得近乎妖冶的面容,此刻如同山间择人而噬的魅妖。
      “不过是想亲眼看看……”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与冰冷,“贺老将军拼尽最后一口气、用七千白袍军的尸骨铺路也要送出去的独苗,究竟……”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刮过贺愿的每一寸表情,“值不值得我大虞七千英魂,至今仍在渡军峡的风雪中……不得安息的祭酒!”
      贺愿脸颊两侧还带着被他捏出的红痕,他低头,自嘲般地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苍凉与疲惫。然后,他缓缓张开双臂,将自己毫无防备地展示在宋敛面前。
      “那……小侯爷看了这许久,觉得可还满意?这副病骨支离、朝不保夕的模样,这副需要倚仗他人庇护才能苟延残喘的模样……可还配得上那七千祭酒?”
      宋敛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尽数归于一片沉寂的漆黑。
      “……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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