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

　　“她的气息……就在刚才，一瞬间，完全消失了！”杨墨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柳月微的反应同样迅速，“报告！目标张念安在C7车厢内失去踪迹，请求紧急支援！重复，请求紧急支援！”

　　通讯频道里传来李瑞明冷静但语速明显加快的回应：“收到。保持频道畅通，持续报告情况。”

　　“杨墨，还能感应到什么？”柳月微转向杨墨，声音低沉而急促。

　　杨墨紧闭双眼，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将“灵丝缀网”的感知力催发到极致，“没有……什么都没有。消失得太彻底了。”他睁开眼，眼中满是凝重。

　　“迴廊……”柳月微喃喃道。

　　“不能干等。”柳月微当机立断，“我们退回起点，从李伟最后出现的那家酒店开始，再走一遍他的路！也许我们之前忽略了什么。”

　　杨墨点头同意，两人迅速下车，不顾站台上零星乘客诧异的目光，以最快速度冲出地铁站，驾车再次驶向那家位于市中心的酒店。

　　车上，气氛压抑。柳月微再次调出李伟失踪前所有能获得的监控录像，尤其是酒店门口、公交站和地铁站入口的片段，眼睛一眨不眨地反复观看。

　　杨墨则靠在副驾驶座上，再次进入深度感知状态。

　　车辆穿过繁华的街道，霓虹灯光在车窗上流淌而过，却无法驱散车内的凝重。

　　“他睡着了？”柳月微突然说到。

　　此时，车辆再次停在了他们之前模拟李伟路线的起点——那家酒店外的公交站附近。两人下车，重新开始沿着李伟那晚迂回曲折的路线前进。

　　再次坐上公交车，换乘地铁，一班班地重复。

　　当他们再次踏上那列通往郊区、李伟和张念安相继失踪的线路时，车厢比之前更加空荡。压抑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

　　柳月微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隧道壁，又看了看身边因为持续高强度感知而脸色有些苍白的杨墨，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形。

　　“杨墨，”她低声说，声音在空旷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如果‘睡着’或类似意识放空的状态是钥匙……那我们或许可以主动‘敲门’。”

　　杨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太冒险了！我们不清楚门后到底是什么。”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我等会儿试一试。如果成功进入了，你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后续的支援部队，让他们想办法定位接应。”

　　“不行！”杨墨罕见地提高了音量，打断了柳月微，“我的【灵丝缀网】感知能力比你更强，对空间和能量异常更敏感，如果我进去，或许能更快找到张念安并判断环境。而且，你擅长观察和控场，经验更丰富，留在外面，说不定能在后援到来之前，从外部发现更多我们忽略的线索，找到‘迴廊’的破绽或规律。里应外合，成功率更高。”

　　柳月微皱眉，她知道杨墨说得有道理，但让同伴涉险并非她的风格。她沉默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战力这种话我们俩半斤八两，但分工确实你进去更合适。好吧，你进去，我留在外面。但是，一旦发现不对，立刻想办法撤退，安全第一！”

　　杨墨点了点头：“明白。”

　　两人坐定，地铁一站站的开过。然而，由于紧张和对未知的警惕，杨墨的精神始终高度紧绷，根本无法自然进入那种放松或困倦的状态。

　　“你这样不行，”柳月微托着下巴看着杨墨紧蹙的眉头，做出了决定，“我帮你一把。”

　　不等杨墨反对，柳月微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她伸出食指，轻轻点在杨墨的眉心。

　　杨墨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眼神迅速变得朦胧，强烈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他的头缓缓垂下，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他睡着了。

　　柳月微紧紧盯着杨墨，同时感知着周围的任何细微变化。不到十秒，柳月微敏锐地察觉到，以杨墨为中心，周围的空间似乎产生了一种极其细微的、难以形容的“凹陷感”。

　　在下一秒，柳月微感觉眼前一阵恍惚，等她在回过神，杨墨消失了。

　　“看来是成功了。”柳月微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将这个发现同步给了后援，同时也开始联系其他调查小队看看能不能获得更多的线索。

　　————

　　车厢内，惨白的灯光映照着空旷。张念安和李伟隔着一段距离，面对面坐在冰冷的座椅上。李伟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惶恐不安。

　　张念安想了想，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证件，隔着过道递了过去。“李伟先生，你看这个。”

　　李伟迟疑地接过，借着灯光仔细辨认着证件上的徽章和字样，虽然看不太懂那些特殊部门的名称，但官方印章和防伪标识做不得假。他紧绷的肩膀稍微垮下来一点，将证件递回，声音沙哑：“你……你们真的是来处理这件事的？”

　　“嗯。”张念安点点头，将证件收好，“现在，能告诉我你进来后发生了什么吗？所有细节，越详细越好。”

　　李伟双手搓了把脸，努力回忆着，语速时快时慢：“我……我最后记得就是在车上睡着了，醒过来就这样了，一个人都没有……然后车停了，门开了，外面黑得吓人……”他咽了口唾沫，脸上浮现出后怕的神情，“我……我没敢下去。那这个，谁都知道不对劲吧？然后……然后我就听到，黑乎乎的地方，有声音传过来……”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一开始听不清，后来……越来越清楚，就是在叫我的名字……‘小伟……小伟……’”

　　“那声音……那声音像极了我奶奶，小时候带我长大的奶奶……”李伟的眼圈红了，混杂着恐惧和愧疚，“我奶奶，我奶奶她已经走了好几年了。我是很想她，但是……但是我就是个胆小鬼啊……我……我根本不敢下车……”

　　“不下车从目前来看是正确的选择，有可能你下车就会被列车撞死，那样的话就真的可以见到奶奶了。”

　　“啊？！！”李伟吓得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脸色唰地又白了。

　　“喵！！！”

　　“开玩笑的，”张念安难得地勾了勾嘴角，效果似乎适得其反，“你继续。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我不知道……”李伟茫然地摇头，抬起手腕看了看已经停转的表，又摸了摸毫无反应的手机，“完全没有时间概念……而且，很奇怪，在这里我好像也不会觉得饿，也不会特别累……”

　　“但就是这样才更可怕！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关在一个没有尽头的盒子里，再待下去真的要疯了！”他用力抓了抓头发，“然后……然后……”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指向车厢角落，“然后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个……一个蓝白色的女鬼！毫无征兆地就出现在我旁边！哇！你知道这有多恐怖吗？！她就那么‘唰’地一下出现了，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我……”

　　张念安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假装观察车厢顶部的灯光：“……然后呢？”

　　李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然后我就晕过去了。再醒过来，就是你出现了。”他充满期待地看向张念安，“那我们……我们这里要怎么出去啊？”

　　“这个嘛，”张念安站起身，走到车厢门边，警惕地感知着门外那片虚无的黑暗，“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出口在哪里。现在，恐怕只能等待我的同伴了。他们一定正在想办法……”

　　话音未落，她怀里的猫咪忽然抬起头，耳朵警觉地转向车厢连接处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几乎同时，张念安也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熟悉的能量波动，正从相邻车厢的方向传来，并且……在快速接近！

　　“喵——”猫咪轻盈地跳下地，尾巴高高竖起，朝着连接门的方向叫了一声。

　　连接门的玻璃上，忽然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张念安猛地回头，只见杨墨正站在门后，他的脸色算不上好，显然是消耗不小，但那双总是紧绷的眉头，在看到张念安和李伟时，明显舒展了几分。

　　“找到了。”

　　“杨墨？啊，我非常幸运地找到了我们失踪的李先生了，李先生也非常幸运的的还活着。”

　　杨墨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念安，眉头微挑：“看来压力不小，你这副‘世界什么的也无所谓了赶紧毁灭吧’的状态，说不定正好和这个地方的波长对得上。” 他说着，目光扫向缩在角落的李伟，“人没事就是万幸。”

　　“不会吧。我感觉我还是很积极向上的，就是没有睡好脑袋疼得快炸了。”

　　“积极向上？齐教官的特训成果就是让人变得又疯又豁达的吗？”

　　“哈啊？”

　　杨墨走进来，目光落在张念安脚边那只正仰头盯着他的狸花猫身上。

　　“这猫……”杨墨蹲下身，指尖悬在猫咪头顶几厘米处，似乎在确认它的状态。猫咪倒也不怕生，反而主动蹭了蹭他的手指，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刚刚来的路上我发现这个地方的空间结构很奇怪，像是无数个地铁车厢和隧道碎片强行拼接在一起，时间线也乱得一塌糊涂。”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最重要的是，这里不能随意发动攻击。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列车的声音？”

　　张念安点头：“差点撞上了。”

　　“我刚才感知到，其中一节列车里，有普通人的情绪波动，他们只是像往常一样乘坐地铁，根本不知道自己经过了这么一段路。”

　　张念安心里一沉：“那就麻烦了。”

　　“这里的空间错位太严重了，我们看到的黑暗里，说不定就叠着正常的地铁站台。如果我们随意攻击，很可能会误伤到无辜的路人。”

　　“这点我其实也感觉到了。”张念安想起刚才召唤哀雪女时的异样，“之前我把哀雪女召唤出来，她明明应该出现在我身边，结果却跑到了另一节车厢角落。式神的位置都是错位的，更别说攻击了。”

　　“女鬼！”一直缩在角落的李伟突然猛地站起来，手指着张念安，声音里带着恍然大悟的震惊，“你说的那个蓝白色的‘女鬼’，是不是就是你的式神？！原来就是你召唤出来的！”

　　张念安假装没听到李伟的话，撸了撸有点炸毛的猫咪，快步走到杨墨身边，转移话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待在这节车厢里吧？”

　　“这个‘迴廊’的空间虽然混乱，但有一个能量相对集中的中心区域。所有的列车和隧道碎片，似乎都在围绕那个中心旋转。我们往中心走，说不定能找到‘迴廊’形成的原因，也能找到出去的路。”

　　他转头看向还在愣神的李伟，语气尽量温和：“李伟先生，你可以选择留在这节车厢里。目前来看，这里暂时是安全的，等我们找到出口，会回来接你。”

　　李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看了看空荡荡的车厢，又看了看门外深不见底的黑暗，喉咙动了动：“那个我……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吗？”

　　他快步走到张念安和杨墨身边，紧紧抓着自己的公文包带子：“待在这里太吓人了，万一再出现什么别的东西，我一个人根本扛不住。跟你们一起，至少还有个照应。”

　　张念安看了眼李伟紧张得发白的脸，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之前准备的安神符，递给她：“这个你拿着，虽然只是基础符箓，但能稍微平复一下情绪，也能抵挡一点微弱的负面能量。”

　　李伟连忙接过来，像宝贝一样攥在手里，连声道谢。

　　杨墨打开门，先探出半个身子，释放出灵丝缀网，仔细感知着黑暗里的情况。几秒钟后，他回头示意：“安全，走吧。”

　　张念安抱着猫咪，让李伟跟在杨墨身后自己垫后走进了黑暗里。

　　刚走了没几步，怀里的猫咪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喵”叫，尾巴直直地竖了起来。杨墨立刻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两人别动：“有列车过来了。”

　　等列车呼啸而过，杨墨转头看着张念安手里的猫咪：“这猫，很聪明。”

　　“是吧，”张念安有点开心地摸了摸小猫的圆脑袋，“我刚刚找过来就是它帮忙的。”

　　杨墨又仔细地看了看小猫，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是被卷进来的吗？”

　　“应该是吧，我刚刚到这儿的时候它就在了，对不对呀，小馒头。”

　　“咪！”

　　“啊，这个也不喜欢吗？”

　　“猫咪也能感受到这些吗？”杨墨抬眼望向前方的黑暗。

　　“可是不是都说猫咪能看见一些人类看不见的东西嘛。对不对啊，小番茄。”

　　“咪！”

　　“啊，这个也不喜欢。”

　　“你对猫咪倒是另一副样子了。”

　　“我都说了只是没休息好。”

　　“那那个，我们能不能快点走啊。”李伟紧紧攥着杨墨的衣角，显然刚刚的疾驰而过的列车把他吓坏了，“在这里聊天不是很安全啊。”

　　杨墨叹了口气，“走吧，跟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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