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我青涩的苹果

　　地图显示，周绛柳的学校离她的公寓很近。

　　打开行李箱，她将里面的衣服用衣撑挂在杆子上，片刻后，衣柜被填满。

　　她想坐下，扫了一圈后发现没有椅子。

　　她也没功夫去客厅搬一个，直接坐在地毯上，还时刻注意让自己的衣服别贴到床单。

　　衣服。

　　陆盟阁给她买的连衣裙还放在鞋柜上，她没有把它带过来。

　　周绛柳抬头看，柜子里有各式各样的衣服，随便拿一件都能将其比下去。

　　“也是，我有这么多好东西，干嘛偏偏在乎一条廉价的裙子？”

　　那条裙子大摇大摆地放在架子上，有无数双手摸过，她买回家还要再放进洗衣机里清洗。

　　她又看向柜子，眯起眼睛。

　　是谁给她整理的行李？手是干净还是沾灰？

　　周绛柳又把它们拿出来叠好放到纸袋里，自己在网上下单了几件新衣服。

　　她爸给她找的公寓还不错，虽然比不上她国内的别墅，不过一个人住还是可以的。

　　房子应该提前打扫过了，周绛柳手指在桌面一搽，没有灰尘，可她依旧有些不放心，拿起旁边的洗地机开始拖地板，拖完又拿块抹布往各个平面玻璃死角那擦。

　　这一顿下来，天都黑了。

　　时间到了饭点，周绛柳意识到自己要做饭。

　　她会做饭，只不过很久没做过，自从陆盟阁来到她家，她几乎就没进过厨房。

　　冰箱里装满了食材，周绛柳用碗盛了几颗胡萝卜和彩椒，打开水龙头。

　　水流漫过蔬菜，周绛柳抬手关掉，就着水，搓洗胡萝卜。

　　白色窗框挂着她在视频里看到的风景，橙黄的天空像海边的沙滩。

　　海边。

　　她说那件连衣裙适合去海边玩时穿。

　　烦躁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灼烧她的大脑，周绛柳不耐烦地把胡萝卜丢进洗菜盆中，水花溅到洗手台上，周绛柳更烦了。

　　嗖嗖地抽出纸张，她把水擦干净，丢进垃圾桶，拨打电话。

　　嘟嘟——

　　电话无人接听。

　　周绛柳挂掉，接着打。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周绛柳似乎和它杠上似的，接连打了好几个，都打不通。

　　十分钟后，页面弹出消息。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打电话，会影响我工作，有事发消息，这点小事都听不懂吗？】

　　周绛柳想回他消息，在聊天框打了一连串，又不知想到什么，全部删掉，把手机丢在一边。

　　真烦啊，怎么会这么烦。

　　周绛柳坐在地上，无神地看着窗口。

　　她知道她爸很忙，忙得让她不要打电话给他，她也听了，每次都只是发消息。

　　她一直都记得，只不过今天她心情不太好，想破例一次，不想再每分每秒盯着手机，最后让

　　时间将自己的情绪吞噬消磨。

　　她只是想找人一起吃顿饭。

　　胃里仿佛灌满了水，涨得她没了胃口。

　　周绛柳站起来把菜洗出来，用保鲜膜封上，重回冰箱，她知道下次拿出来的时候肯定会再洗一次，现在的密封只是一个心理安慰。

　　算了，管他呢，下次再说。

　　周绛柳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

　　夜里，天边的海滩上下了场大雨，气温连着降了好几度。

　　周绛柳是被冻醒的。

　　昨天她把床单被罩洗了，导致她的被子没有衣服穿，以至于她晚上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吸了吸鼻子，鼻腔里像是被一座大山挡住了通气孔，于是她完美的感冒了。

　　周绛柳洗了把脸，拿了个杯子去接热水，蒸汽打湿杯口，几口下肚，身子逐渐暖和。

　　她打开窗户，伸手去探测外面的温度。

　　没下雨。

　　今天的行程是什么？

　　周绛柳发呆似的看着窗外。

　　鸟鸣在薄雾游荡，透过湿冷空气，她不自在地摸了下脸，有点粘黏。

　　雨水只不过把空气净化，温度并没有降低多少。

　　要不出去逛一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门铃响动，周绛柳将杯中水喝个干净，前去开门。

　　那人神色匆匆，喘着粗气，头发像颗被磁吸的钢丝球，胳膊上，手上，挂着提着好几个纸袋子，递给她。

　　“你的衣服。”

　　周绛柳赶紧接过来，无意间扫到她被勒红的手。

　　“唉你……”

　　话还没说出口，那人便小跑着离开了。

　　周绛柳低头看着袋子，是昨天晚上她下单的衣服，又抬头看那人背影，不禁有些好奇。

　　周绛柳关上门，穿了个灰色露腰T恤衫，蓝色牛仔阔腿裤，头发随意扎起，她长相偏浓颜，眉眼颇英气，不用化妆就很好看。

　　天色阴沉，空气像被洗过似的清新。

　　周绛柳穿着帆布鞋，鞋尖踩过水坑泛起涟漪，她将裤腿卷起，露出脚踝，以免溅上水。

　　她不喜欢下雨天，周围一切都湿漉漉的。

　　可她又不喜欢总待在屋里，像在蹲牢一样，会憋出病。

　　人应该像狗似的每天溜溜自己。

　　说实话，出门的那一刻感觉就不一样了，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身上瞬间轻松不少。

　　阳光洒上水面，太阳从云层后面出来，气温逐渐升高。

　　周绛柳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她对这个陌生的国家一无所知。

　　要是只来玩几天，她兴许会拿出手机导航边走边看，可现如今她要在这里生活，一想到这，她就没了兴致，反正有手机，丢了发定位让司机来接。

　　路过咖啡厅，店主把桌椅沿着街边摆，烘焙师端着铁盘从厨房走出，推开玻璃门，用夹子把香软的面包摆进柜子里。

　　买面包吗？

　　手提着会累啊……

　　周绛柳记下店名，伴随着面包香甜的气味，走出街口。

　　这又是哪儿？

　　周绛柳左看右看，也没功夫逛了，干脆卖包薯条就此停步。

　　她从口袋里拿出随身带的小包纸，把公共座椅一遍又一遍地擦，最后拍拍手，留最后一张纸擦嘴。

　　导航显示，往前直走有一座桥，桥下有条叫冥赛德的河流。

　　改天去瞧瞧。

　　周绛柳打开纸盒，抽一条，沾点番茄酱，学着电影里主角借烟消愁那样抽薯条。

　　“呼～”

　　她吐出口气，咬了口薯条。

　　“没劲啊～”

　　周绛柳往后仰，单手扶着椅边，翘起二郎腿，歪头看天。

　　每当她跷二郎腿的时候，陆盟阁就在耳边唠叨，说这不好那不好。

　　她知道，可就是忍不住，有些事物喜欢潜伏进习惯里在无意间发生。

　　她改变不了，陆盟阁就说要监督她，让她在翘腿的时候意识到这个行为不能做。

　　她还真变了。

　　周绛柳把腿放下，微敞开腿，替换另一种舒适的坐姿。

　　天空不知何时再次布满乌云，周绛柳看了看手机天气，原先满晴的一天此刻变成了满阴。

　　真是变如脸的天气。

　　那现在怎么办？回去吗？

　　回去依旧是一个人，冷冷清清。

　　周绛柳烦躁的伸手从纸盒里拿出根薯条，准备放进嘴里。

　　“啊！”

　　一只海鸥挺着肥肚迎面直冲而来，用坚硬的喙夹住薯条，噌的一下掉头飞向天空。

　　“我靠！”

　　周绛柳起身指着海鸥的身影破口大骂。

　　“早晚把你炖吃了！”

　　那只鸽子好像读懂人话，转头回来，在周绛柳上空盘旋，时不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叫什叫啊！”

　　“啊！”

　　那只海鸥竟然在公共场合当众把屎“滴”到她裤子上，这让有洁癖的周绛柳瞬间崩溃。

　　“啊啊啊啊啊啊！贱没边了是吧你！”

　　空荡荡的广场上回荡着她的尖叫，周绛柳气得把薯条扔进垃圾桶，用最后一张干净的纸艰难地擦拭裤子。

　　海鸥得意地叫了两声，大摇大摆地叼着薯条飞走了。

　　受伤的只有周绛柳一个人。

　　“死鸟！死海鸥！死地方！”

　　她就不该买薯条，不该坐在椅子上吃，不该出门散步，不该……不该……

　　“死鸟，我招你惹你了……”

　　声音灌上哭腔，情绪如大坝决堤，胸口好像压了块石头，她把纸巾折了又折，用力的擦拭斑痕。

　　右上方递过来一包湿纸巾，周绛柳抬头看。

　　是那位蒙面男。

　　对方依旧口罩墨镜，只不过换了个款式。

　　蒙面大侠晃晃纸巾，示意周绛柳。

　　周绛柳吸吸鼻子，警惕地瞧他一眼，怕对方骗她，又想要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你是骗子吗？”

　　周绛柳比划着手语，见对方摇头后，果断拿过纸。

　　“谢谢。”

　　湿纸巾擦拭下，牛仔裤颜色逐渐加深，右膝盖感到浸湿的凉意。

　　又是这种湿塔塔的感觉，她最讨厌了。

　　周绛柳把用过的湿纸巾揉成团，一个跳起投篮，咚的一声，完美进球。

　　“给你。”

　　周绛柳往蒙面大侠手里塞了一百块钱，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照着手机定位，五分钟后来接我。”

　　薯条没了，衣服脏了，周绛柳只剩下无可奈何。

　　她坐在椅子上，目光向前方看去，说：“今天天气很好吧。”

　　蒙面大侠看向她，她却没看他，眼睛依旧盯着前方。

　　他没回话，只是轻微点头。

　　周绛柳缓慢地眨眼，自嘲地笑笑。

　　“可是这么好的天，我却这么倒霉。”

　　蒙面大侠看着她，若有所思，口罩煽动几分，他向前一步。

　　一辆黑色汽车在不远处停下，按响喇叭，吸引二人注意。

　　“随意鸣笛，吵死了。”

　　周绛柳不耐烦道。

　　她转身看他，眼神疲惫，强扯了个笑，抬手比划。

　　“谢谢你的湿纸巾，我走了。”

　　司机下车，打开车门，他听见周绛柳对司机说要换车的话，语气冷淡，像洁了一层冰。

　　车门关闭，调转车头，黑色消失在巷口，只留下空中还未消散的排气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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