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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度
二人一鼠在废墟中穿梭。
空中的魔力持续处在九十三的高浓度。
阿莱尔体内的魔力以极不起眼的增幅缓慢加速,伴随着隐隐约约的热意。
待到他意识时,亦是脱出控制之时。
他停下脚步,前方还在留意探测仪的贺斯特感到腕间一阵拉扯,回头望去。
“阿莱尔!?”贺斯特沉稳的嗓音出现裂隙。
那人本是白皙的皮肤通体发红,烧灼的气息不断蒸腾,额间的刘海被汗浸湿,低垂着头大幅度喘息着,黑发遮住双眸,只有缝隙间泄出些许金光,殷红的薄唇泛着水光,张开时瞥见里面一抹赤色。
见他走近,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向前栽倒。
贺斯特连忙架起阿莱尔,近乎是以一个拥抱的姿势,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扶住背部,将重心压至肩上。那处没有松鼠,松鼠老早躲进身侧的衣兜里。
“好烫。”紧贴的肌肤传递热意,热息打在贺斯特后脖颈处,夹着些许潮气,那温度似乎烧到他的脑袋,他觉得九十三这个数字应该出现在阿莱尔的体温计上。
阿莱尔被贺斯特带至一旁的墙角坐下。
原本清润温和的脉流化成熔岩,燃烧摧毁阿莱尔的意识,他用仅存的理智寻找魔力暴动的来源,果不其然是那颗奇异核心。
阿莱尔试图像上次那般,进入核心内部以掌控其运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情况没有丝毫好转,持续加速的循环不再满足于体内这些魔力,仿佛饕餮般源源不断从外界吸收着,愈演愈烈。
本就不清的精神意识再度被榨取,全部投入那颗剔透纯净却格外贪婪的核心。
魔力探测仪的数值终于有了变化,下降一格后迅速回升,又下降又回升,循环往来,格外规律。
贺斯特发动解构者剖析阿莱尔,终于发现那心脏处有一颗纯净异常蕴含庞大能量的核心。
怎么会?!人的核心应该在下腹部啊……
蓦地,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纹出现在阿莱尔脸颊上,犹如蜘蛛网般不断蔓延开。
贺斯特顾不得惊讶,当务之急是隔绝外界的魔力。
盾符已然失效,只能在身体上直接刻画符文。
他确实曾经说过,不要在外构建回路,原因有二:
其一,构建时所要求的稳定、流畅,恰恰是在这千塔废墟最不容易满足的条件,狂暴混乱的魔能会融入、扭曲、攻击,对术者的精神造成极大伤害;
其二,便是会惊动四处残存的魔法陷阱,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有可能遭到攻击,更别说新出现的陌生术式。
但现在这块区域诡异地处于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有尝试的可能性,哪怕没有,他也会创造出来。
有了决断的贺斯特即刻行动,毅然掀起阿莱尔的衣服,沿着筋肉血脉构建魔力回路。
在解构者的辅助下,他很快便完成隔绝符文。
“啪嗒。”
那裂纹渗出颗颗玛瑙般的血珠,大小不一,滴落在地。
该死,没用吗,贺斯特心中怒骂。
他又将手放在阿莱尔滚烫的胸膛,直勾勾地盯着心脏那处,如果阿莱尔不能掌控它、因为它死掉,他就挖出来。
红发少年眼神阴鸷,触在心口的手却在不断颤抖。
阿莱尔甫一睁眼,便是这幅场景。
“最后来一发?”男人嘶哑的嗓音好似破风箱,声音很轻又重如铁锤砸在贺斯特心头。
“什么?”呆滞的少年下意识回道,好一会才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阿莱尔,“你没事了?”
刚问出口贺斯特就知道自己在说废话,他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见阿莱尔布满血丝的眼朝他眨巴一下,嘴角微微向上拉扯。
蓝色瞳孔映着那丝弧度一瞬放大而又缩小。
贺斯特放下不知何时被攥紧的衣服,声音恢复正常:“我知道了。”
【一会就好,等我。】
阿莱尔是这么说的。
事实上那隔绝符文确确实实有起到作用。
阿莱尔明显感觉到吸收魔力的速度变慢,飘摇的意识得以喘息,他才能醒来、才能发现核心更深层的入口。
嗡——
再一次的的嗡鸣,意味着阿莱尔对核心的进一步掌控。他体内肆虐的魔力逐渐沉稳、有序,变得更加精纯庞大。
热意褪去,裂隙闭合,阿莱尔缓缓睁眼。
松鼠略带尖锐的咔塔卡塔声响起。
阿莱尔捞起悄悄跑到他腿上的小生物,起身走向背对着他的贺斯特。
还剩下两三步,他就听见贺斯特说道:“很高兴你活下来,虽然我们的麻烦又来了。”
阿莱尔随着贺斯特的视线望向天边,隐约有一处东西在急速扭曲变幻,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又回头瞧向贺斯特。
“魔力风暴来了。”小师弟总是会贴心的解答。
闻言,阿莱尔立刻把松鼠塞进兜里安置好,语调上扬:“这么刺激!那我们快跑吧。”
“不,跑不掉的,这块区域已被锁定,我们要进入风暴中心。”贺斯特侧头抬眼,湛蓝色瞳孔异常明亮,直直撞进阿莱尔的眼睛。
光芒传递至琥珀色瞳孔,瞬间将其点亮。
趁着风暴还没到达,贺斯特临时在两人身上画了多道防御符文,取下附魔绳索缠至腰间,嘱托道:“风暴外层有各种魔法攻击、甚至会掺杂那些魔塔残骸,一不小心就会被撕成碎片,注意绳子,绝对不能分开。”
阿莱尔乖乖点头,随即灵光一闪,从背后环住贺斯特,下巴搭在肩膀上,眯起眼轻声说道:“这样如何,绝对不会分开。”
“……这样不方便行动,牵手吧。”喉结上下滚动两翻,贺斯特提出更可行的建议。
魔力探测仪已经派不上用场,被贺斯特收进储物戒。
两人做好了一切准备,等待暴风来袭。
极致的静谧。这片空间仿佛死去,厚重、沉闷,没有一丝风,漂浮的沙砾凝滞,尖塔碎片呼吸的纹路失去光彩,尸骸白骨埋藏在沙海,仿佛暗示着他们的结局。
忽的,天光骤暗,狂风暴作,凝滞的沙砾动了,狂乱地撞击在防御盾上,尸骸碎片浮至空中杂乱无章,断壁隐隐摇晃,最终连根拔起。
时间在此凝滞一瞬,风暴已至。
随之而来的是那陌生的、死寂的尖啸,裹挟着诡谲万分闪烁光芒的未知碎片、疯狂扭曲如蝌蚪般的古老符文,带着强烈的、尖锐的肃杀冰冷扑面而来。
双耳在轰鸣,他们在混沌中前行。
衣服烈烈作响,头发狂风乱舞,交缠的十指死死扣紧。
防不胜防地,一阵锥痛直直钉入贺斯特脑海深处,几度就要昏厥。
相扣的力道忽地放松,阿莱尔察觉不妙,连忙朝贺斯特丢出清醒符,更加用力地回握那只手。
片刻,贺斯特摆脱了眩晕,觉得自己的手几乎要被捏断,动了动手指示意自己没事。
感受到贺斯特传来的信息,阿莱尔也动动手指回应,力度稍稍减轻。
两人不断躲避来自四面八方、毫无规律的魔法攻击,以及时不时冲至门面的残骸碎片。
精神不断紧绷,防御盾已经有丝丝裂隙。
一块巨大的尖塔残垣突然飞速撞来,阿莱尔来不及双手握剑将其斩断,本以为万事休矣,却见贺斯特掏出“一次斩击”。
一道剑痕完完整整、自上而下出现在碎块中央,断面平滑,像是溪流被土坝分流形成两支,劈开的两块碎片从身侧飞过,两人得以躲过一劫。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接近了风暴中心。
那核心深处,是旋转的星辰,纯粹、原始、庞大,以难以理解的速度疯狂自转着,周围的空间因此扭曲,仿佛通向一片虚无,这是无法承受的毁灭之地。
而他们要去的,正是那扭曲之处。
幽深的黑暗裂隙透着不详,唯独一处,暗藏诡异的律动。
贺斯特迅速锁定那带着特定锚点的空间裂隙。
防御盾几近破裂,不容犹豫,贺斯特拉着阿莱尔冲向唯一出口。
然而,每踏出一步,都是对身心的极致摧残。星环的每一次自转,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能量,不断压缩、崩解着。
身体好似被无形巨手蹂躏碾压,明明仅剩十米距离,贺斯特却再也迈不出下一步。
阿莱尔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四肢骨骼嘎吱作响,全身筋肉颤抖,胸廓无法舒张近乎窒息,五脏六腑更是早已搅乱。
该死,动起来!
可身体并不听使唤。
阿莱尔咬牙坚持,他主动接触体内那颗奇异核心,他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但他寻求一个变量。
璀璨剔透的核心动了,内里涌动的星辉开始流淌,源源不断的能量从心脏奔涌,通往四肢百骸,原本枯竭的能量流又恢复生机,痛楚在消散,阿莱尔能动了。
来不及深究,他抱起贺斯特,迅速冲向目标。
两人的身影没入裂隙。
霎时间,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失去所有的时空的感知,只剩下意识被打碎的混乱、重组。
很漫长,又好似只有一瞬,混沌如潮水般褪去,感知又重回身躯。
脑袋仍嗡嗡作响,缓了一会,脚下传来坚实地面的触感,阿莱尔睁眼环顾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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