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上祁光

　　中秋夜的月色漫过朱漆门扉时，顾砚深与宋祁安并肩踏入庭院，两人手中各提一柄长剑，剑鞘上的缠枝纹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从宫宴归来的马车上，宋祁安便提了句:“咱俩比划比划？”此刻她踩着青石板走向石桌，发间银簪随步履轻晃，腕间玛瑙手钏偶有轻响，却未失半分利落。
　　　　“刚从宫宴回来，先缓口气？”顾砚深将长剑靠在桌角，抬手拂去肩头沾着的桂花瓣——方才进院时被夜风卷落的。宋祁安却已抽剑出鞘，银亮的剑刃映着圆月，直指向他心口，在离衣襟寸许处稳稳收势：“切磋讲究趁势，哪有等气缓的道理？”剑风扫得他衣袂轻扬，带着几分秋夜的清冽，不见半分旖旎。
　　　　顾砚深眼底掠过笑意，反手抽出剑，这是去年他自己铸的剑。他手腕轻转，剑势如流云展开，避开她招式的同时，剑尖轻点她持剑的手腕，力道拿捏得刚好，既显招式，又不伤人。宋祁安早有防备，足尖点地掠上石阶，长剑在廊柱上划出浅痕，火星溅起时，她借力腾空，桂树枝桠被剑气扫过，满树桂花簌簌落下，落在两人肩头，又被动作带起的风卷走。
　　　　缠斗间，剑刃相撞的脆响在夜里格外清亮。顾砚深忽然察觉宋祁安左膝微顿，想起前日她骑马时不慎摔了一跤，此刻定是旧伤受了月色寒气影响。他心头微动，却未直言，只是悄悄放缓剑势，露出个细微破绽。宋祁安果然下意识收招相护，却没料到他借势旋身，剑的剑鞘轻敲她肩：“承让。”语气平淡，听不出半分刻意相让。
　　　　宋祁安收剑入鞘，眉梢微扬：“若不是腿伤未愈，这招你未必能赢。”她将剑放回桌角，伸手从食盒里取出桂花糕——宫宴带回的，还裹着几分余温。瓷盘放在石桌上，她捏起一块递过去：“御膳房今年的手艺还行，甜淡适中。”顾砚深接过，指尖与她指尖短暂相触，便迅速收回，只道：“比去年的多了些桂花香气。”
　　两人并肩坐在石凳上，中间隔着半臂距离，共用一只瓷盘分食糕点。余下的两柄长剑静静靠在桌角，剑鞘上的缠枝纹被月光浸得柔和。远处传来更漏声，顾砚深望向天边圆月：“今年月色倒是清亮。”宋祁安咬着糕点点头，目光落在剑鞘上：“明年春日，我再给你重新淬一次剑锋，保准更利。”“好，”顾砚深应着，又捏起一块糕点，“到时候切磋，我可不会再让你。”
　　晚风卷着桂花香漫过庭院，宫灯的暖光与月色交织，落在两人身上，没有过分亲昵的动作，却在言语与招式的默契里，藏着独属于彼此的熟稔与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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