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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墨韵伴读时
静思斋的书房,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空间。窗外是书院学子们的朗朗书声或操练呼和,窗内却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以及偶尔清脆的茶杯与托盘碰撞的轻响。
沈忘言的“侍读”生活,逐渐形成了一种古怪而脆弱的平衡。
他依旧每日早起,将书房打理得一尘不染,磨好浓淡适宜的墨,然后便如同一个设定好的程序,安静地侍立在那个固定的角落,努力将自己缩成一道模糊的背景。
而萧绝,也似乎默认了这种相处模式。他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事务中——处理北京传来的军报,翻阅晦涩的兵法典籍,或者对着巨大的堪舆图凝神思考。他很少与沈忘言交流,甚至连目光都极少投向他所在的方向。
这正中沈忘言下怀。他乐得被无视,开始在站里中修炼“元神出窍”大法。思绪时而飘回现代,怀念一下空调、WiFi和肥宅快乐水;时而天马行空,构思些光怪陆离的故事;时而……观察萧绝。
是的,观察。在确保自己绝对安全,不会被对方注意到的前提下,他偶尔会偷偷打量书案后那个男人。
他发现萧绝看书时极其专注,眉心会微微蹙起,形成一道浅淡的竖纹,显得格外严肃。处理军务时,他的手指会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缓慢敲击,节奏平稳,仿佛在推演着什么。而当遇到棘手难题时,他会放下笔,身体微微后靠,闭上眼,手指按着太阳穴,久久不语。
沈忘言还发现,萧绝似乎对茶没什么讲究。陈峰准备的茶水,他常常放到凉透也记不起喝一口。反倒是自己某日因为站得实在口干舌燥,又不敢擅动,只能眼巴巴看着小几上那壶散发着袅袅热气和清香的茶时,被萧绝无意中抬眼瞥见。
“渴了便喝。”萧绝只说了这么一句,便重新低下头去。
沈忘言如蒙大赦,小声道谢后,倒了一杯,小心地吹凉,小口啜饮。那茶入口微涩,回味却甘醇清冽,绝非劣等班膳堂提供的那些粗茶沫子可比。
自那以后,萧绝似乎才想起来书房里还有茶水这东西。他依旧不会频繁饮用。但沈忘言会在茶水明显凉透后,主动上前更换。他会挑选不同的茶叶,有时是清雅的绿茶,有时是醇厚的红茶,偶尔还会在萧绝明显眉宇间带着疲惫时,泡上一杯安神的菊花茶。
他做这些时依旧沉默而谨慎,如同完成一项任务。萧绝也从不对此发表意见,仿佛这一切理所应当。
但沈忘言能感觉到,每当他更换了合宜的热茶,放在萧绝手边时,那敲击桌面的手指会微微一顿,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那周身冰冷的气息,似乎会缓和极其细微的一丝。
除了添茶,沈忘言另一项主要工作是磨墨。这工作枯燥,却给了他放空的机会。他握着那块上好的徽墨,在端砚中不疾不徐地画着圈,看着清水渐渐变得乌黑浓稠,散发出独特的松烟香气。
有时萧绝书写时间长了,他会停下活动一下手腕。沈忘言便会适时地上前,将砚台中渐少的墨汁重新磨足。他磨墨的动作很稳,力道均匀,磨出的墨汁浓淡适中,油亮泛光。
一次,萧绝在誊写一份重要的奏折,对墨色要求极高。沈忘言屏息静气,格外专注地磨了许久,直到那墨汁黑如点漆,润若凝脂。萧绝蘸墨书写,笔尖流畅,墨色均匀沉实,他抬笔端详片刻,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一旁垂手而立的沈忘言,虽未言语,但那微微颔首的动作,却让沈忘言心头莫名松了一下。
这种几乎机械的伴读生活,在外人看来枯燥至极,甚至是一种折磨。但对一心只想苟命的沈忘言而言,却是求之不得的安稳。只要萧绝不找他麻烦,他愿意一直这样磨墨添茶到地老天荒。
他甚至开始在这种规律中找到一点诡异的“乐趣”——比如观察萧绝今天喝了多少茶,猜测他看的哪本书比较难啃,或者在他对着地图沉思时,暗自脑补了一场金戈铁马的沙场征战。
当然,这些“乐趣”只存在与他的脑海深处,表面上,他依旧是那个温顺,沉默,甚至有些呆板的侍读。
书房里,茶香与墨韵交织,时光在沉默中静静流淌。一种非主仆亦非朋友的共生关系,在这方寸之地悄然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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