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

作者:lirj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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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 章


      楚黎枫指尖捏着那枚嵌在楼梯间墙缝里的金属片起身,对着光转了转——边缘还沾着半干的暗红色痕迹,在昏暗里泛着冷光,凑近闻能嗅到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消毒水味。
      “行,你去沟通,我再在这几层看看。”他话音刚落,楼梯间昏暗的拐角处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踩碎了枯枝。

      楚黎枫立刻噤声,脚步放轻朝拐角挪去。阴影里只来得及瞥见一个穿深蓝色工装的背影,对方手里攥着个工具箱,袖口刻意往下扯了扯,像是在遮掩什么,脚步仓促得几乎要撞在扶手上。“师傅,等一下——302室的水管还漏吗?”

      他故意提了死者的房号,那人背影猛地一僵,随即加快脚步往楼下跑,工具箱上挂着的钥匙串叮当作响,掉出一枚印着“地下车库B区”的门禁卡。
      楚黎枫心头一沉——第一案发现场就在地下车库B区的监控盲区。他刚要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是宋时锦的来电,语气带着急:“物业说这栋楼的楼道监控早坏了,地下车库的更是只覆盖主通道,盲区全在角落!还有,负责车库维修的老王今天根本没来上班。”

      电话还没挂完,楚黎枫已经追到了一楼单元门口,那抹蓝色工装正钻进一辆没挂牌的面包车。他迅速记下车型。

      转头就看见宋时锦朝这边跑来,手里攥着张住户反馈表:“有业主说昨晚十一点多,看见个穿工装的人在车库搬‘工具箱’,当时还以为是修管道的,现在想想那箱子沉得不正常——不用查反馈了。”
      楚黎枫把那枚金属片和捡到的门禁卡递过去,指尖蹭过金属片上的暗红痕迹,目光锁着面包车消失的方向,“这是医用缝合针的碎片,边缘的消毒水味没散,凶手应该是在车库作案时弄伤了手,跑上楼梯时不小心蹭掉的。
      假维修工肯定是凶手同伙,现在立刻让老张查车库主通道监控,找昨晚十一点后拿着大箱子、袖口遮手腕的人,再追那辆无牌面包车的行踪。”
      宋时锦立刻拨通老张的电话,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得飞快。楚黎枫则蹲下身,盯着单元门口的水泥地——除了他们俩的脚印,还有几枚沾着淡色药水的鞋印,朝着面包车开走的方向,一直延伸到马路对面的巷口。

      宋时锦刚挂了老张的电话,指尖还沾着手机屏幕的薄汗:“老张已经带着人追面包车了,另外组同事在查车辆登记信息,应该很快能定位到。”

      他接过楚黎枫递来的塑料碎片,对着光转了转,“技术科说碎片上没指纹,但涂料成分能追溯到附近建材店,说不定能查到购买人。”

      两人正往警局赶,楚黎枫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老张的来电。他按下接听键,原本紧绷的肩膀渐渐垮下来,挂了电话后脸色沉得发灰:“抓错人了。面包车里是个废品回收的,说车是昨天刚从黑市买的二手货,根本不知道什么工装、钥匙——他连302住的是谁都不清楚。”
      宋时锦猛地踩下刹车,方向盘被攥得发白:“怎么可能?那枚302的钥匙呢?还有沾着涂料的鞋印?”

      “钥匙是假的。”楚黎枫捏着那枚钥匙,指腹蹭过边缘粗糙的纹路,“技术科刚发来消息,钥匙胚是最普通的黄铜料,根本没匹配的锁芯,就是个样子货。还有涂料,建材店老板说这种褐色涂料上个月就断货了,凶手手里的,大概率是早就囤好的,故意抹在鞋印和碎片上。”

      宋时锦靠在椅背上,每一条线索都像精心系好的绳,拉着他们往死胡同里钻。死者就是个无业游民,没仇家没存款,连302的房子都是租来的,根本没值得人费这么大劲布局的东西。

      “我们从一开始就被耍了。”楚黎枫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几分冷意,“凶手知道我们会查现场痕迹,会访邻居,会追可疑车辆,所以故意留了这些‘破绽’——他根本没打算隐藏什么,就是单纯看着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宋时锦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觉得一阵无力。他们追了整整一天,从老楼到建材店,从地下车库到郊区黑市。
      最后却发现手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真线索,没有嫌疑人,甚至连凶手的动机都摸不到。
      或许,凶手留下的不是“线索”,而是“反常”。只是他们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被对方牵着鼻子,白跑了整整一天。

      警车停在路边,引擎早已熄灭,只有仪表盘的微弱绿光映着宋时锦的脸。他指间夹着那张被反复折叠的住户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像他此刻拧成一团的心思。

      “绕了三天,从通风管道到废品站,再到码头的空集装箱……”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低头盯着表上死者的名字,“我们追的每一条线索,都是他故意递过来的骨头,连那500块现金交易,都只是引我们转圈的幌子。”

      楚黎枫刚接完技术科的电话,转头就看见宋时锦将住户表扔到副驾,双手撑着方向盘,警窗外的路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阴影,连平日里锐利的眼神,此刻都蒙着一层沉郁的雾。

      “码头监控只拍到个模糊的背影……”宋时锦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沮丧,“我们就像他手里的木偶,他扯一下线,我们就往哪走,连他的面都没见着,还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他顿了顿,伸手摸向口袋里的烟,指尖碰到烟盒却又停住,转而攥紧了那枚缝合针碎片。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却没让他清醒半分——凶手明明就在暗处看着他们,甚至可能在嘲笑他们的笨拙,可他们连对方的方向都抓不住。

      车厢里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宋时锦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死者绕路交易的画面——500块,盲区,牛皮纸信封,这些碎片像散了架的拼图,怎么也拼不出完整的逻辑。

      “会不会……我们漏了交易的‘体量’?”楚黎枫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他从副驾拿起平板电脑,调出死者的账户流水,“对方先打500块确认,更像‘预付款’,如果只是小额交易,没必要费这么大劲藏监控、用零件盒传消息。”

      宋时锦的指尖顿住了。

      “你想,死者无业,账户里最多只有几千块,却敢跟人谈‘交易’,说明他手里的东西足够值钱。”楚黎枫的声音带着点启发的意味,“而这种不敢走转账、只能现金交易的‘值钱东西’,对方愿意付的尾款,绝不可能是小数目。”

      宋时锦指腹重重敲在平板电脑的流水记录上:“对!500块只是‘敲门砖’,是确认他有货的定金!真正的交易款,对方肯定会用现金付——怕转账留痕,更怕我们顺着账户查到他!”

      他突然想起死者家那间堆杂物的储藏室,之前只查了画具和空纸箱,没仔细翻那些旧衣柜的夹层、床板下的缝隙。“死者没工作,没存款,突然有笔‘大现金’,肯定不敢存银行。”
      宋时锦的声音里添了几分急切,伸手就去拉车门,“他习惯把重要的东西藏在自己能控制的地方——家里,一定有现金!说不定还有交易的筹码”

      楚黎枫看着他利落起身的动作,眼底浮出一丝了然——刚才那个陷在迷雾里的宋时锦不见了,此刻的他,又成了那个能在蛛丝马迹里抓出真相的刑侦支队长。

      宋时锦攥着备用钥匙冲进死者家,直奔储藏室的旧衣柜。指尖推开泛黄的旧衣服,他沿着衣柜内壁反复摸索,指腹敲过木板的每一处缝隙——没有中空的声响,没有藏东西的凸起,连最容易藏现金的隔板夹层,也只有厚厚的积灰。

      “怎么会没有?”他皱紧眉,将衣柜门完全拉开,连挂衣杆顶部都摸了一遍,指尖只沾了满手灰。楚黎枫拎着勘查箱走进来,见状也蹲下身,掀开衣柜底部的防潮布——木板地面平整,没有撬动过的痕迹,更没有现金的影子。

      “难道我推错了?”宋时锦直起身,目光扫过储藏室里堆得老高的空纸箱。之前查画具时只翻了表面几个,此刻他蹲下来,将纸箱一个个搬开,指尖划过纸箱内壁,甚至捏碎了几个旧纸壳——依旧空空如也,只有纸屑和灰尘簌簌掉落。

      楚黎枫突然指向墙角的旧书桌:“试试抽屉夹层?”两人合力将积灰的书桌抬开,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宋时锦用镊子撬开抽屉底部的薄木板——里面没有现金,只有几张泛黄的水电费单据,和半支干硬的画笔。

      “他明明该藏现金的。”宋时锦的声音沉了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桌边缘,“对方付了定金,约定好交易尾款,他没理由不提前准备藏钱的地方……除非——”

      “除非他根本没拿到尾款,甚至没等到交易。”楚黎枫突然开口,捡起地上一张揉皱的便利店收据,“这张收据是他死前一天的,只买了一瓶矿泉水和两个面包,要是手里有大额现金,不会过得这么拮据。”

      宋时锦转头,视线落在书桌角落的一个旧笔记本上。翻开封面,里面没有字迹,只有最后一页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码头塔吊,塔吊下方写着“周五晚”,旁边还画了个打叉的现金符号。
      “难道交易有问题?”
      楚黎枫指尖抵在下巴上,眉峰微蹙,他沉默着抬眼看向宋时锦,声音比平时沉了些:“不,她肯定隐瞒了什么。”
      宋时锦的手顿住,眉梢往上挑了挑:“什么?”

      楚黎枫把笔录本合上,指节在封面轻轻敲了两下,眉峰微松却仍凝着思索,抬眼看向宋时锦时,语气少了几分笃定,多了丝推测的沉缓:“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但不敢说。”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本子边缘:“刚才问她死者失踪前有没有异常,她手攥得指节发白,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眼神里不是不知情的茫然,是藏不住的慌。瘫痪在床没法报警或许是真的,但那份慌,绝不是怕自己说不清,是怕说了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客厅茶几。上面放着半杯早已凉透的水,杯沿印着的唇印清晰完整,没有丝毫因肢体不便而留下的歪斜痕迹。
      楚黎枫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杯壁,指尖传来的凉意让他眼神愈发清明——若真是瘫痪在床,这杯水绝不可能端得这样稳,更不会随意放在需要起身才能拿到的茶几中央。

      移步至卧室,床头柜上摊着本翻开的杂志,书页停在介绍康复器械的版面,折痕工整得像是反复比对过。
      楚黎枫注意到,床头柜抽屉的缝隙里,露出半截白色药瓶,标签上写着的“营养神经类药物”早已过期,瓶身却没有积灰,显然近期有人动过。他没有去碰,只是盯着药瓶位置沉思:一个真正因疾病瘫痪的人,会关注康复器械,却任由关键药物过期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他走到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医院里女人那双躲闪的眼睛、邻居口中“好好的人突然瘫了”的疑惑、家中这些刻意却又疏漏的细节,在他脑海里渐渐串联成线。她不是真的无法站立,只是在刻意扮演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用“瘫痪”这层壳将自己裹住,隔绝所有追问。

      可她在怕什么?楚黎枫眉头微蹙。若只是夫妻矛盾,断不至于用瘫痪来逃避。她必然知道些什么,些足以让她宁愿放弃正常生活,也要守住的秘密。
      而这秘密背后,一定站着某个让她恐惧的人——那个人的威慑力,比承认自己知情、配合调查要可怕得多。所以她选择装疯卖傻,选择用瘫痪堵住所有人的嘴,因为她太清楚,一旦说出真相,等待她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无法承受的麻烦。

      楚黎枫转过身,看向始终站在门口沉默的宋时锦,指尖指向床头柜上的杂志和那半截药瓶,眼神里带着笃定——所有的细节都在证明,这场“瘫痪”是精心策划的伪装,而伪装的背后,藏着她不敢言说的恐惧与秘密。
      楚黎枫突然攥住宋时锦的手腕,指尖带着急劲,没等对方开口,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宋时锦手里的笔录本晃了一下,还没理清状况,脚步已被拽着往前带,鞋跟在台阶上磕出急促的声响,只能下意识跟上:“怎么了?”楚黎枫却没回头,只攥紧了他的手,声音裹在快步下楼的风里传来:“去见她,再晚就来不及了。”
      宋时锦拽开车门坐进驾驶位,楚黎枫紧跟着弯腰落副驾,车门“砰”地合上。他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没等楚黎枫系好安全带,已经挂挡踩下油门,警车带着鸣笛声窜了出去。

      宋时锦左手把着方向盘,警车刚拐过街角,右手已经摸出手机按亮屏幕。指尖在重案组群聊上敲得飞快,语音条里的声音裹着车窗外的风,没半分拖沓:“所有人立刻往市一院赶,直接到住院部楼下集合。”

      顿了顿,他扫了眼副驾上翻着案卷的楚黎枫,又补了条语音,语气更沉:“不用等技术队,现场暂时不用做保护,但都把家伙带上,到了先把住院部进出口盯死。”发完消息,他随手将手机扔在中控上,油门又往下压了几分,警笛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撞出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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