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自古帝王多薄情
算起来，谢愿走了一年半了。
院子里的那棵老杏树，花开花落，已经结过一轮青涩的果子，又变得光秃秃了。
山里的冬天来得早，刚入冬没多久，就下了一场薄雪，给远近的山头都盖上了一层素白。
我心里那点原本就微弱的光，在这日复一日的寒风里，变得越来越黯淡。
他打赢了吗？他还好吗？他……还记得我吗？
这些问题，我不敢深想，一想，心口就闷得喘不过气。
师父看着我这样，眉头也越皱越紧。
他偶尔会带着我进山，寻找一些罕见的冬令药材，大概是想着法儿让我散心，也让我没那么闲工夫胡思乱想。
这天，师父说要去更深的山里找一种只在大雪天冒头的“雪里蕻”，让我去镇上买些过冬的盐巴和灯油，再扯几尺厚实的棉布，准备做冬衣。
我裹紧了身上半旧的棉袄，挎上篮子，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往镇子上走。
天冷，集市上的人不算多，有些冷清。
我熟门熟路地买了需要的东西，正准备去布庄扯布，就听见前面茶馆门口，几个穿着厚棉袍的人，正围着火盆聊得热闹。
我本没在意，直到听见一个词——
“三殿下……”
我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是……是他吗？他有什么消息了？
我下意识地往那边靠近了几步，假装在看旁边摊子上的针线。
“啧啧，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一个胖商人搓着手，呵着白气说道，“咱们三殿下刚在北边打了个大胜仗，逼得那些蛮子签了盟约，至少能换边境十年太平！陛下龙心大悦啊！”
赢了？他打赢了？！
喜悦冲遍我的全身，冻僵的手指都微微发热起来。
他成功了！他平定了战乱！
那他……是不是快回来了？
是不是……快要兑现他的承诺了？
我的心怦怦狂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脸上控制不住地想要扬起笑容。
可下一秒，另一个瘦高个商人的话，却打碎了我所有幻想。
“可不是嘛！听说陛下这回的赏赐非同小可！除了金银珠宝，还要给他指一门顶好的婚事呢！”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是邻国那位最受宠的琉璃公主！据说生得国色天香，而且她母族势力强大，这门亲事，可是强强联合！”
“哎呀，这下可是双喜临门了！战功赫赫，又得配佳人，三殿下前途不可限量啊！”
“可不是！等大婚的旨意一下，怕是整个京城都要热闹上好几天……”
他们后面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见了。耳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像有无数只蜂在脑子里乱撞。
指婚。琉璃公主。强强联合。大婚。
原来。他说的“堂堂正正回来”，指的是这个？
原来。他立的战功，是为了迎娶别国公主？
那他对我的承诺呢？
那句“非你不娶”，难道只是他失忆时的一场胡言乱语？
还是说，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铺天盖地的寒冷，比这腊月的风雪还要刺骨，瞬间将我淹没。
我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疼，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僵立在寒风里。
手里的篮子“啪嗒”一声掉在雪地里，刚买的盐巴和灯油滚了出来，我也浑然不觉。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卖针线的大娘疑惑地推了我一下。
我猛地回过神，对上她的眼神，才发觉自己脸上冰凉一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我慌忙低下头，胡乱地用袖子抹掉眼泪，说了句“没事”，踉跄跄地往镇子外跑。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可我跑得很快。
我不能待在那里，不能听那些人继续用羡慕的语气，谈论他和另一个女子的“佳话”。
一路上，我跌跌撞撞，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手掌和膝盖磕在冰冻的石子上，破了皮，渗出血，我也感觉不到。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他离开时那双灼亮的眼睛，和他斩钉截铁的声音。
“许泠，等我回来娶你！”
“我谢愿此生，非你不娶！”
言犹在耳，人已陌路。
多么可笑。
多么讽刺。
我像个傻子一样，守着一句空话，在这山沟沟里等了一年。
等来的，却是他即将另娶他人的消息。
自古帝王多薄情。
原来，是真的。
我怎么就……不信呢？
跑到家门口时，我几乎脱力，扶着院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师父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住我：“泠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抬起头，看着师父关切的脸，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再也压抑不住。
我扑进师父怀里，放声痛哭。
“师父……他……他要娶别人了……”我泣不成声，“他们要给他指婚……是邻国的公主……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
师父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以前我受了委屈时那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院子里，寒风卷着残雪，打着旋儿掠过。
远处，夕阳正一点点沉下山峦，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色。
像我那颗，被彻底碾碎的心。
原是我痴妄，无情最是帝王家。
可是阿愿，怎么连你也骗我。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