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

　　在旅店柔软舒适的床上睡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觉后，绥意神清气爽。口袋里有了钱，心里就有了底。连接上旅店的网络终端，搜索起了前往奥丁的途径。

　　正规客运舰票依然贵得让她肉疼。不划算，把钱都花在路费上，太败家了。

　　有没有能包吃包住还包邮的呢。有的，朋友。

　　港口公共信息屏上滚动着各种招聘启事：

　　【“远星货运”招募临时装卸工，包食宿，按件计酬。】
　　——否决。纯体力活，效率低（说白了，没力气）。

　　【“贵族私舰（洛林家族）”招募临时侍从，要求仪容整洁，懂得基本礼仪。】
　　——否决。束缚太多，而且她对伺候人没兴趣。

　　【“第七舰队后勤补给舰（非作战序列）”招募临时技术核查员，需熟悉基础机械原理。】
　　——这个有点意思。但要求提供详细的身份背景核查，太危险。否决。

　　最终，一条不那么起眼的信息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星尘速运”招募临时随舰人员，要求基础机械维护能力及警戒心。航线：米拉星 -> 奥丁星。待遇面议。】

　　“星尘速运”……没有繁琐的背景审查，要求她也符合。这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退掉房间，再次融入港口的人流。

　　广场前的公共大屏幕不停滚动着实时新闻。绥意顿了顿，停下脚步。

　　【……塞尔维特元帅今日视察了第七舰队最新列装的“锋刃级”驱逐舰，并强调帝国军队需保持高度警惕，以应对任何潜在的威胁……】
　　画面切换到议会大厦外，记者围堵着一位衣着华贵、神色冷峻的中年女性：
　　【温斯顿女公爵再次呼吁审慎评估军费预算，认为应将资源更多投向核心星域的基础建设与民生保障……】
　　紧接着是王室新闻官的简短发言，内容是陛下关注局势，希望各方以帝国利益为重……

　　军部秀肌肉，议会喊省钱，王室和稀泥。绥意在心里默默点评。这套把戏，她听多了太多不同版本，换汤不换药。

　　她拐进一家客人多为船员和底层技术工人的小酒馆，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合成啤酒，找了个角落坐下。这里的气氛比快餐店更放松，谈论的话题也更肆无忌惮。

　　“……听说‘血色星云’那边又不平静了，巡逻舰队损失了好几条船！”
　　“真的假的？不是说元帅当年打残了它们的老巢吗？”
　　“谁知道呢？虫崽子繁殖得快着呢！而且我听说，这次遇到的品种有点……不太一样。”
　　“不一样？什么意思？”
　　“说不清，就是更……狡猾？妈的，感觉不像是在跟虫子打仗，倒像是在跟什么鬼东西捉迷藏！”
　　“别自己吓自己！喝你的酒！”

　　血色星云、虫族变异…… 绥意握杯子的手微微一顿。……虫子，和模拟战的“低语”有关吗？看来，前线的形势远比官方宣传的复杂。

　　另一桌的对话也飘进耳朵：
　　“‘顶点生物’最近在K-73星系活动很频繁啊，说是搞什么‘生态修复’研究，骗鬼呢！”
　　“那种被矿渣和辐射泡透了的鬼地方，有什么生态可修复？我看是另有所图！”
　　“还能图什么？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值钱玩意儿呗！听说几十年前矿难封存的时候，就有点不明不白……”
　　“嘘！小声点！那些大公司的事，是咱们能议论的吗？”

　　K-73、顶点生物、生态修复、不明不白的矿难…… 又一个地点被标记上危险的符号。这些大公司的触角，似乎总是伸向那些充满谜团和危险的地方。

　　差不多了，该去办正事了。绥意放下酒杯，回到街上。

　　在兜兜转转拐了好几个弯后，绥意终于找到了“星尘速运”那间不算起眼的办公室。

　　舰务长霍克，脸上带着一道疤，眼神像刀子，浑身散发着行伍里浸染出的硬朗。

　　“临时护卫？”霍克看着她那份精心“润色”过的身份芯片，又上下扫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毫不掩饰他的怀疑，“小家伙，我们不是幼儿园。星际航行不是过家家，遇到海盗或者变种兽，你这身板，够它们塞牙缝吗？”

　　绥意的目光平静地掠过霍克，落在办公室角落一台卡在某个指令循环里、机械臂徒劳空抓的服务机器人上。她径直走过去，蹲下。

　　在霍克和旁边几个船员看热闹的目光中，指尖在机器人后背某个不起眼的位置一按，一块防护盖板弹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线路。手指迅速地在几根线路上拨动了两下。

　　几秒钟后，机器人僵硬的关节发出一声顺畅的轻响，停滞的机械臂流畅地完成了之前卡住的指令，将一份虚拟的“航行日志”呈送到霍克面前。

　　“底层指令序列冲突，伴有局部电路氧化，”她重新扣好盖板，站起身，语气平淡，“临时处理了一下。”

　　办公室里短暂的安静了一下。

　　霍克脸上的嗤笑收敛了，他走到机器人旁边仔细看了看，又看向绥意，眼神里多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有点真东西。但这不够，我们需要的是关键时刻能顶上去的人。”

　　“我能发现大多数标准探测器会忽略的东西，”绥意抬起眼，浅色的瞳孔像冰冷的宝石，清晰地映出霍克的身影，“机械隐患，能量泄漏，环境异常……”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以及，‘人’的不可靠。提前发现风险，总比事后补救成本低，对吧？”她看着霍克微微挑起的眉毛，“而且，我占用空间小，消耗低。一个能躺下的角落，基础营养液就行。报酬可以按最低标准算，或者，部分直接用食物抵。”

　　低成本，高附加值，风险可控。

　　霍克和副手交换了一个眼神。精明的商人头脑最终压过了最初的偏见。一个技术过硬、要求极低、还附带预警功能的临时工，性价比太高了。

　　“……行吧，算你运气好。”霍克最终拍板，语气依旧硬邦邦，“机轮舱缺个帮忙的。记住你的话，路上眼睛放亮点。出了事，我第一个把你扔出去！”

　　“明白。”绥意点头。

　　合同以极低的价格达成。她得到了一个位于舰船下层、紧邻轰鸣辅助动力单元的狭窄铺位。空间逼仄，噪音扰人，但她毫不在意。

　　将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放进储物柜，绥意在这个临时落脚点安顿下来。她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感受着引擎启动前细微的预热震动。

　　窗外的米拉星正在缓缓后退，那些浮华的灯光和嘈杂的声响逐渐远去。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色金属片，温热依旧。

　　“走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运输舰调整方向，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推动着这小小的金属造物，义无反顾地扎进了前往奥丁的茫茫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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