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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他依旧穿着那套廉价不合身的黑色西装，袖口挽到小臂，整张脸被阳光镀了一层金光。
祝由多看了几秒。
杜施月故作夸张‘哇哦’一声，撕掉脸上的面膜，摆摆手去洗脸：“那算了，我暂时不缺陪睡的人。”
杜施月一走，那就意味他要和林隋然单独相处。一看到他，祝由就想起昨晚的事情。
不仅是个玩弄男女的大渣男，还是个大告状精。
祝由气鼓鼓地往旁边挪了挪。
林隋然不知道自己在祝由那里又多了一层身份，目光停在他身上，没提微信被拒的事情：“下午采访后，一起吃个饭？”
“我不跟渣男吃饭”
祝由显然忘记了什么。
“…你不是说，等我咖位比你大的时候，就考虑下？”
祝由咀嚼地动作停下，两个腮帮子被面饼撑地鼓鼓的，这让林隋然想起了某种小动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确实比他的咖位大。但是——祝由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觑了他一眼：“你这是在仗咖欺人？”
林隋然视线落在他沾了饼屑的嘴角，肯定道：“是”
面前人的大方承认让祝由准备好的话在喉咙里出了车祸，顺着他的视线用手背抹了把自己的嘴，尴尬道：“你也说了我说的是考虑，先找我经纪人取号排队，等我叫号。”
李到提着早点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家艺人盯着隔壁椅子上那半块煎饼出神，以为他想吃。
“明天给你买煎饼。”李到把手里热乎的小笼包递给他，又拉过旁边的蓝色塑料凳。
“那几个新接的代言已经把代言费打过来了，我都给丰凯娱乐转过去了。他们问要不要继续合作，我擅作主张拒绝了。”
“当年他们可没少在背后捅我们刀子。”李到愤愤，“剩下的钱我打算多招几个人，这些年工作室形同虚设，现在可算能步入正轨了。等好点儿了，我们再开个影视公司，做大做强，自己当老板，再也不受那些龟儿子的气！”
当初合作的时候，他们就商量好了分工。林隋然只管演戏，剩下的全都交给李到。
林隋然没意见。
李到长叹了一口气，感慨：“这苦日子总算是熬过去了。你都不知道，我最近的手机都被打爆了，一个二个儿全都来打探你——”
“你们经纪人的工作范畴里包括陪睡吗？”
什么？李到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塑料凳下来，蹲着：“我只听说过艺人陪经纪人睡，还没听过经纪人陪艺人睡的。”
李到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压低声音：“谁啊？”
林隋然眼睛深深看着正在配合灯光师调光的祝由，足足过了五秒，才回答李到的问题：“不知道”
为了这个采访，陈律之提前让人收拾出来一间化妆室当采访间。
三人一进来，蓄势待发的长枪短炮一拥而上，立马把人包围住。
采访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开始后，问题也都围绕着这部电影，到后面采访提纲上问得差不多了，这才被允许问一些关于三位演员的个人问题。
无疑，三人中林隋然最具有话题，不论是之前获得了戛纳的最佳男主角，还是近期的两期热搜都让记者很有提问欲。
从得奖的心情到这些年来摸爬打滚的感受，本以为会挖出点儿料来，结果得到的回答滴水不漏。
即使面对尖锐的问题，也回答的毫无破绽，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锋芒外露的谦谦君子。
这让他们想起来这位新晋影帝出道前的背景。
外交学院的高材生。
据说他当时是外交部西欧司科员的首选，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弃，转身投入了娱乐圈这个大染缸。
几个记者互相各怀鬼胎地看了眼，如果不挖点儿东西回去交差，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有胆子大的将话筒递向了中间的祝由。
这是最难采访的一个，但也是他们回去交差的‘安全牌’。
“祝由老师，这是您第一次和陈律之导演合作，感觉怎么样？”
“还好”
“那您可以说说为什么接这部戏吗？”
“陈天籁这个角色很有挑战性。”
连问了几个问题，祝由都回答得很敷衍，提问的记者急的额头冒汗。另一个记者话锋一转，将话筒凑得更近：
“祝由老师，你对前几天对路人竖中指的热搜，有什么回应的吗？”
守在旁边的陈凯预感大事不妙，疯狂给祝由打手势，又立马给旁边的工作人员比了个暂停。
祝由举起话筒：“你——”
话音未落，话筒突然没了声音。
祝由拍了拍话筒，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看就知道是谁搞得鬼！ 他皱着眉转过头去看陈凯，后者双手合十朝他不停作揖，脸上写满了‘祖宗求你别说话了’。
“……”
祝由眉头皱起，正想着要不要就此作罢的时候，左边递过来一只话筒。
祝由顺着话筒看过去，视线撞进一双平静的眼眸里。怔了几秒，抬手要接。
“我帮你拿着”林隋然说。
祝由不明白他的意思。
林隋然掌心盖住话筒，上半身朝他的方向倾斜了几分：“他们不会闭我的话筒。”
耳边的声音压得很低，热气丝丝喷在祝由的耳朵和脖颈上，密密麻麻，有些痒。
听到他说的，祝由像被定在原地，眼神带着怀疑，头还保持着微微躲避的姿势。
为了入镜头，他们三人的座位挨得很近，这一靠，两人之间仅有的缝隙被填满。
祝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香，不像是香水。
就算是再大牌子的香水都避免不了使用酒精。但林隋然身上的，更像是…从衣服里面…飘出来的。
说完，那股木香离开，话筒重新递到他面前。
祝由只好就着他的手里的话筒，心底莫名有股底气:“你被狗咬了，难道还会给狗说对不起？”
“最近刚出道的一个爱豆被称为小祝由，您怎么看？”
祝由故意说：“左眼站岗，右眼放哨，眼睛都还没我鞋带宽，你是想听我说这个吗？”
“建议多去体检中心，检查下脑袋和头是不是装反了。”
……
安静了几秒，记者继续发起挑战：“祝由老师，您作为第三十届文兰奖最佳新人，和当时同为最佳新人奖提名的，而如今已是戛纳影帝的林隋然合作，会不会感到压力？”
问题一出，采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滞了几分。
谁不知道这两家的粉丝最近在网上打得不可开交？前几天那个澄清视频一出，林隋然粉丝说是祝由方自导自演，栽赃嫁祸；祝由粉丝则怀疑视频的真实性。
当然双方也有理智的粉丝，认为两人是被第三人做了局。但终究是少数。
“祝由老师”
记者没打算放过这个机会，很显然祝由的回答一定会让他们有所‘收获’，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急切：“是没听清问题，还是说根本没法回答？”
这话带着明显的挑衅，连旁边其他记者的镜头也都齐刷刷地对准祝由的脸。
‘根本没法回答’这几个字在他们眼里藏着无数解读空间。是对和林隋然合作有想法，还是说迫于某人如今的地位，不敢言？这里面包含的东西太多了。
媒体人，最爱玩文字游戏。尤其爱对只要有张好看的脸人人都能当明星的演艺圈。
文艺工作者也需要一定文化知识，这句话在如今的娱乐圈，就是个笑话。
陈凯求助班般地看向李到，他可不敢闭影帝的麦。
李到冲他双手一摊，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祝由瞥了眼旁边的人，语气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劲儿：“你应该问问他会不会有压力？”
听到这话，陈凯顿时松了口气，在心里大念阿弥陀佛。在关键时候，祝由心里还是数的。
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立马有记者抓住机会转向林隋然：
“林老师，那您在和祝由合作的这些天，您对他的看法是什么？或者说，您对他的演技怎么看？”
祝由也看向他，他也的确很想听听林隋然是怎么评价他的。
“人很简单，内心很纯粹，从眼睛里能看到最朴素的情感，最真实的东西。”
很官方，不出错的回答。
“那第一印象是怎样的呢？”
第一印象？林隋然没看身边的人，微微垂眸，像是在回忆。
半晌，脱口而出一个他以往认为不该用到一个男生身上的词——
“漂亮”
他脑中有很多复杂的形容词，但在此刻都显得多余。唯有这两个字，能最直接地概括他初见祝由时的感受。
这种感受，不是在美好来宾馆门口出现的，而是在很久之前。
漂亮？祝由皱了皱眉，竟然骂得这么脏！！！
“那祝老师对林老师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有记者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挑事。在这个圈子里，漂亮可算不上是什么好词，更何况还是两个男演员之间的评价。
李到也没想到林隋然会这么回答，看到一旁的陈凯正在往给记者的红包里塞钱，想了想，硬着头皮加入进去。
祝由张了张嘴，想要怎么还回去，可当低头看到重新递到他嘴边的话筒时。
他是还（huan）……还是不还（huan）？
“……”
采访结束后，祝由被陈凯拽到一边‘谈话’。林隋然也差不多，只不过他这里更温和些，李到只是一味的叹气。
祝由早就已经习惯了陈凯唠叨，嘴上漫不经心地应着，实则余光里一直在看误以为同样挨训的林隋然。
他摸了把耳朵，那里还是有些痒，仿佛林隋然凑到他耳边说话留下的余温还在。
在听到他说‘他们不会闭我的麦’的时候，除了惊讶，还有一种隐秘的、做了坏事的“沆瀣一气”的兴奋感。
“刚刚你在采访的时候，有电话进来。没有备注，是周成钢吗？”
周成钢三个字像是灭火器，一下子把刚刚那点儿隐秘的火熄灭。
祝由在心里唾骂自己，他怎么会对一个渣男兼告状精兼骂他漂亮的人有那种同道中人的想法？
“外卖电话”祝由敷衍，咕噜咕噜喝水。
“我不记得我有这个号码”
经纪人兼保姆兼厨师兼外卖员的陈凯一脸‘连撒谎都懒得敷衍我’的无语。
“……”
祝由被水呛住，猛咳嗽了几声，把水杯往他怀里就是一塞，抽走自己的手机。
“你去哪儿？”
他晃了晃手机：“找丁雯拿充电宝”
回到保姆车上，不见丁雯的影子。片场工作人员给他指了个方向。
祝由顺着看过去，在一个拐角，丁雯半个身体露在外面，似乎在和谁说话。
他今早把充电器忘在了酒店，想了下，还是走过去。
“丁雯，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医院里的老妈想想吧。一次透析的费用不低，照你这么苦巴巴的干，你妈什么时候才能从医院出来？”
听到对面人的声音，祝由倏地停在原地，眉毛不自觉皱起来。他的记忆力一向不错，和丁雯说话的应该是刚刚众多记者中的某一个。
“我也知道你很难办，但我总要回去交差啊，没东西交上去，那我这三个月实习就打水漂了。”
“这样，你就告诉我他的小号，一个小号五万块怎么样？这价格可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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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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