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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客船驶进苏州码头时,正是午后最热闹的时辰。
码头上人来人往,挑着货担的商贩、牵着孩童的妇人、穿着绸缎的公子哥儿挤在一起,满是烟火气。
方知有抱着三花奶猫,扒着船舷兴奋地喊:“是苏州!阿停哥你看,那边有卖梅花糕的!”
吴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街角的小摊前围满了人,蒸腾的热气裹着甜香飘过来。
他刚踏上码头的青石板,就见楼双信牵着两匹马走过来,笑着说:“阿停,先去知府府衙交兵符,完了再陪知有去吃梅花糕,免得他一路上都惦记着。”
江叙白将长枪斜背在身后,伸手帮吴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簪,语气带着调侃:“吴九爷回了苏州,倒比在杭州时更鲜活了些,看来还是家乡水土养人。”
吴停没接话,只是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苏州是他长大的地方,街头巷尾的每一处风景,都藏着他的回忆。
四人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点少年气的清亮:“停姐姐!”
吴停脚步一顿,浑身的动作瞬间僵住。
这个称呼,他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
他缓缓转过身,就见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青年站在不远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年少时的轮廓,正是盛岁昭。
盛岁昭快步走过来,目光落在吴停身上,眼底满是欢喜:“真的是你,停姐姐!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他比吴停高些,站在吴停面前时,微微弯腰,语气熟稔得像是昨天才见过,“你这些年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
“岁昭?”吴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眼前的青年是谁。他看着盛岁昭,记忆里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喊“停姐姐”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成了挺拔的青年。
他忍不住笑了笑,语气温和:“我这些年在京城,这次是回来办事的。”
“停姐姐还是这么好看,”盛岁昭盯着吴停发间的银质缠花簪,又看了看他背后的机关伞,眼神亮了亮,“跟我小时候见你唱戏时一模一样,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
江叙白站在吴停身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伸手轻轻揽住吴停的腰,语气带着几分审视:“这位是?”
吴停侧身介绍:“这是盛岁昭,我小时候的朋友。岁昭,这是江叙白,我的……”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同伴。”
江叙白眼神暗了暗,没说什么。
盛岁昭看了江叙白一眼,又看向吴停,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没多问,只是笑着说:“停姐姐,既然回来了,不如去我家坐坐?我娘还总念叨你呢,说好久没见你了。”
“不了,”吴停摇摇头,指了指身边的楼双信和方知有,“我们还有事要去知府府衙,等忙完了再说吧。”
方知有抱着奶猫,好奇地看着盛岁昭:“阿停哥,他为什么叫你停姐姐啊?你不是哥哥吗?”
盛岁昭笑了,伸手想摸方知有的头,却被方知有躲开。
他也不尴尬,只是解释:“我第一次见停姐姐的时候,以为他是女孩子,就一直叫他停姐姐,后来知道他是男孩子,也改不过来了。”他说着看向吴停,眼神里满是怀念,“那时候停姐姐站在街上,阳光照在他身上,头发都在发光,我还以为是神仙下凡了呢。”
楼双信看着盛岁昭,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忍不住笑了:“岁昭,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三个一起去听阿停唱戏,你还说要跟阿停学戏呢。”
“当然记得!”盛岁昭点头,语气兴奋,“停姐姐唱的《牡丹亭》,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几句。那时候你穿着粉白色的戏服,戴着凤冠,珠串流苏晃来晃去,可好看了。”
吴停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悄悄泛红,连忙转移话题:“我们真的要走了,不然知府府衙该下班了。”
盛岁昭见他坚持,也不再挽留,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吴停:“停姐姐,这是我家的玉佩,你拿着,要是有什么事,就去盛府找我,我一定帮你。”
吴停接过玉佩,小心收进怀里,点头道谢:“多谢你,岁昭。”
四人与盛岁昭告别后,继续往知府府衙走。
江叙白走在吴停身边,语气带着几分醋意:“看来吴九爷在苏州的人缘不错,还有这么个念念不忘的青梅竹马。”
吴停白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别胡说,我跟岁昭就是小时候的朋友。”
他说着看向远处的知府府衙,眼底满是期待,“走吧,先把兵符交了,完了我们去吃豆沙青团。”
方知有立刻欢呼:“好啊好啊!我还要吃梅花糕、糖粥!”
楼双信笑着摇头:“就知道吃,到了知府府衙,可别乱说话。”
四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盛岁昭站在原地,看着吴停的背影,眼神复杂。
他摸了摸怀里的一块旧玉佩,那是小时候吴停送给他的,他一直带在身上。
他轻声说:“停姐姐,这次回来,可别再走了。”
阳光洒在苏州的街头,温暖而明亮。
苏州知府府衙的门槛不算高,吴停抱着兵符走在最前,朱红色的门柱映着他藕粉色的长衫,倒比府衙的匾额更惹眼。
知府早已在正厅等候,见四人进来,忙起身相迎,目光落在吴停身上时,多了几分敬重:“吴九爷远道而来,辛苦。”
“知府大人客气。”吴停将兵符递过去,指尖划过冰凉的符身,语气平静,“兵符完好无损,还请大人尽快差人送往京城。”
知府接过兵符仔细查验,又收下顾砚秋的书信,连连点头:“自然,明日一早就安排专人护送,绝无差池。”
方知有抱着奶猫坐在一旁,早没了耐心,悄悄拉了拉楼双信的衣袖:“楼姐姐,什么时候去吃梅花糕啊?”
楼双信无奈地瞪他一眼,却也没拆穿,她知道方知有一路憋坏了,只是在知府面前不便失了礼数。
从府衙出来时,夕阳已西斜,街边的灯笼渐渐亮起。吴停抬头望了望熟悉的街巷,对三人说:“先去我家歇脚吧,吴府离这里不远,收拾好了再去吃饭。”
江叙白自然应下,楼双信和方知有也没意见,四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吴府走,刚拐过街角,就见盛岁昭站在巷口,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停姐姐,我猜你们从府衙出来会走这边,”盛岁昭快步上前,将食盒递过来,“这是我家厨房做的梅花糕,热乎着呢,先给知有垫垫肚子。”
方知有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去接,就被吴停拦住:“岁昭,不用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盛岁昭笑着摇头,目光却不自觉扫过江叙白,“我也正好想去吴府看看,好些年没去过了,不知道还是不是从前的样子。”
江叙白握着长枪的手紧了紧,没说话,却往吴停身边靠了靠,姿态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吴府的大门依旧是当年的朱红色,只是门环上的铜绿又厚了些。
吴停推开门,院里的海棠树长得比从前更高,枝叶几乎遮住了半个院子。
他走在前面,脚步轻缓,指尖偶尔拂过院角的石凳,这里的每一处,都藏着他九岁后独自支撑的日子。
“我去收拾客房,”吴停转身对三人说,“岁昭,你们随意坐,我让下人给你倒杯茶。”
盛岁昭点头,目光却追着吴停的背影,直到他走进东厢房才收回。
江叙白将长枪靠在廊柱上,走到盛岁昭面前,语气平淡却带着锋芒:“盛公子,借一步说话?”
盛岁昭抬眼,眼底的温和散去几分,起身跟着江叙白走到院外的柳树下。
暮色渐浓,柳枝在风里轻轻晃动,两人对立而站,身高相差无几,气场却不相上下。
“江公子有话不妨直说。”盛岁昭先开了口,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玉扣,那是当年吴停送他的生辰礼,他戴了十几年,“你对停姐姐,不止是同伴那么简单吧?”
江叙白挑眉,倒没否认,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我与阿停的事,不必劳盛公子费心。只是我听说,盛公子这些年一直在找他?”
他早从吴停的只言片语里知道些过往,却也清楚,盛岁昭在吴停心里,是不一样的,毕竟那是陪着吴停走过年少时光的人。
“我找停姐姐,是因为担心他,”盛岁昭的语气冷了些,“你不知道他九岁时有多难,父母双亡,一个人撑起吴家,夜里抱着账本哭的时候,你在哪里?”
这句话像根刺,扎得江叙白心口一紧,他确实没参与过吴停最难熬的日子,这是他的遗憾,却也容不得别人以此质疑他对吴停的心意。
“我是没在他九岁时陪着他,”江叙白的声音沉了沉,目光锐利,“但现在、以后,我都会在他身边。他怕黑,我会陪他点灯,他爱吃甜食,我会记得他喜欢的口味,他不愿提及的过往,我不会追问。盛公子,你呢?你除了记得他是停姐姐,还知道他现在怕什么、想要什么吗?”
盛岁昭眼底的温和淡了些,却没被问住:“我知道。”
他声音沉了沉,“我托人打听了他在京城的日子,知道他九岁后就没睡过安稳觉,知道他为了撑住吴家,把自己逼成了别人眼里的吴九爷。”他顿了顿,看向江叙白,“我还知道,他看似喜欢热闹,其实最怕人多的地方,知道他救助流浪猫,是因为小时候在巷口捡过一只受伤的小猫,那是他父母走后,第一个陪他过夜的伴儿。”
江叙白愣住了,这些事,是他和吴停相处许久后才慢慢发现的,没想到盛岁昭仅凭打听,就能了解得这么清楚。
“你说你现在、以后都会陪着他,”盛岁昭的语气冷了些,“可你知道他九岁那年,抱着账本在书房哭到天亮,是怎么自己擦干眼泪,第二天继续跟商户谈生意的吗?你知道他第一次登台唱戏,怕得手抖,却还是把《牡丹亭》唱得满堂彩,只为了给吴家拉来赞助吗?”
“我没陪他走过过去,”江叙白的声音沉了沉,“但我知道他现在需要什么。他怕黑,我会陪他点灯到天亮,他不想提的过往,我不会追问,他喜欢收集老建筑图纸,我会帮他四处寻找。盛公子,你呢?你除了记得过去的他,能接受现在这个带刺的、不完美的吴停吗?”
盛岁昭张了张嘴,却没立刻反驳,他确实总想起吴停年少时的模样,却也清楚,现在的吴停,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停姐姐,而是能独当一面的吴九爷。
“岁昭?江叙白?”吴停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两人同时回头,见吴停站在灯笼下,发间的缠花簪泛着暖光,“你们在聊什么?该去吃饭了。”
江叙白走上前,自然地牵住吴停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吴停愣了愣,却没挣脱。
盛岁昭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却也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走上前:“没聊什么,就是跟江公子说说苏州的趣事。走吧,停姐姐,我知道有家松鼠鳜鱼做得最好,我带你们去。”
吴停看着两人,总觉得刚才的气氛有些不对,却也没多问。
三人往巷口走,方知有和楼双信早已在门口等候,见他们过来,方知有立刻喊道:“快走快走!我都要饿死了!”
夜色渐深,苏州的街头灯火通明,吴停走在中间,左边是江叙白,右边是盛岁昭,耳边是方知有的欢声笑语。
只是他没看见,身后的江叙白和盛岁昭对视一眼,眼神里的较量,还没结束。
盛岁昭说的那家松鼠鳜鱼馆子藏在苏州老巷深处,木质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松鹤楼”匾额,推门进去时,暖融融的鱼香裹着米酒气扑面而来。
店小二熟稔地迎上来,见了盛岁昭便笑着喊:“盛公子来啦?还是老位置?”
“对,再添三副碗筷。”盛岁昭引着众人往二楼靠窗的雅座走,路过柜台时还不忘叮嘱,“按老方子做,多放些糖,少放醋。”
吴停坐在窗边,看着楼下穿梭的灯笼,他吃鱼的口味偏甜,这事除了家里的老厨娘,估计也就只有盛岁昭记得这么牢。
江叙白坐在吴停身侧,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目光扫过菜单时忽然开口:“再加一份糖粥,要熬得稠些,还有桂花糖糕,要现蒸的。”
他抬头看向吴停,眼底带着笑意,“你昨天在船上说想吃,忘了?”
吴停愣了愣,才想起昨日船行时随口提过一句,没想到江叙白记在了心上。
他刚要说话,方知有已经抱着奶猫凑到桌边,指着菜单上的蟹粉小笼喊:“我要这个!还要那个赤豆元宵!”
楼双信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转头对店小二补充:“再加一碟凉拌藕片,清淡些。”
菜很快上齐,松鼠鳜鱼摆在桌子中央,金黄的鱼身缀着鲜红的番茄酱,浇汁时还滋滋冒着热气。
盛岁昭先给吴停夹了一块鱼肉,小心剔去鱼刺:“停姐姐,试试是不是当年的味道?这家馆子我每年都来,就怕师傅换了方子。”
吴停尝了一口,酸甜的酱汁裹着鲜嫩的鱼肉,熟悉的味道瞬间漫过舌尖,让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盛岁昭偷跑出来吃鱼的日子。
“还是老样子,好吃。”他眯了眯眼,又给方知有夹了一块,“知有,小心刺。”
江叙白也给吴停盛了一碗糖粥,舀了一勺吹凉了递到他嘴边:“先喝点粥垫垫,别空腹吃太多甜的。”
吴停下意识张口,等反应过来时,脸颊已经泛起红晕,他轻轻推开江叙白的手:“我自己来。”
盛岁昭看着两人的互动,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却还是笑着给楼双信夹了一筷子藕片:“双信,你小时候总嫌这藕片太淡,现在口味变了吗?”
楼双信尝了一口,点头:“比从前好吃了,看来师傅的手艺没退步。”
方知有吃得满嘴是油,三花奶猫蹲在他腿上,偶尔会蹭蹭他的手要吃的。
吴停见了,从碟子里挑了一块没放调料的鱼肉,撕成小块喂给奶猫,指尖被猫舌轻轻舔过,忍不住笑了:“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江叙白看着他温柔的模样,忽然想起在杭州时,吴停蹲在院角喂流浪猫的场景。
他轻声说:“等忙完了这里的事,我们去之前去的那个园林逛逛吧,听说拙政园的海棠开得正好。”
“好啊!”方知有立刻附和,“我还没去过苏州园林呢!”
盛岁昭也点头:“我可以当向导,我知道有个地方的海棠比拙政园的还好看,小时候我还带停姐姐去过。”
吴停抬眼看向盛岁昭,眼底带着怀念:“你说的是城外的那片海棠林吧?我记得那里有棵老海棠树,我们还在树下埋过东西。”
“对!”盛岁昭眼睛亮了,“我去年去看过,那棵树还在,就是我们埋东西的地方长了些草,回头我带你去找找,说不定还能挖出当年的玩意儿。”
江叙白看着两人聊起往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却还是笑着说:“那正好,我们一起去,也看看阿停小时候玩的地方。”
宴席散时,夜色已经深了。
盛岁昭要送吴停回府,江叙白却先一步牵住吴停的手:“不用麻烦盛公子了,我送阿停回去就好,你也早点回府吧。”
盛岁昭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那停姐姐,明天我来吴府找你,带你去海棠林。”
吴停应下:“好,路上小心。”
四人分道扬镳,江叙白牵着吴停的手走在青石板路上,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吴停忽然开口:“你刚才是不是不高兴了?”
江叙白低头看他,眼底满是温柔:“没有,只是觉得,能陪你走过现在的日子,很幸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没参与过你的过去,但我想陪你过好以后的每一天。”
吴停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江叙白,月光落在他发间的缠花簪上,泛着柔和的光。
他轻轻“嗯”了一声,主动握紧了江叙白的手。
巷口的灯笼还亮着,暖黄的光映着两人的身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吴府的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海棠树的枝叶在夜风里轻轻晃动,洒下细碎的月影。
江叙白牵着吴停的手走进正厅,刚要转身去点灯,手腕却被吴停轻轻拉住。
“不用点了,月色挺好的。”吴停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刚吃过甜食的软糯。
他走到窗边坐下,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藕粉色长衫泛着柔和的光,发间银质缠花簪的流苏随呼吸轻轻晃动。
江叙白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的手背,从松鹤楼出来一路,他心里那点醋意就没散过,尤其是想起盛岁昭熟练地给吴停剔鱼刺、记得他偏甜的口味,胸口就像堵了团棉花。
“在想什么?”吴停察觉到他的走神,转头看他,眼底映着月光,亮得像星星。
江叙白没说话,只是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气。
沉默了片刻,他才闷闷开口:“想你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有什么好想的?”吴停靠在他怀里,手指轻轻戳着他的衣襟,“无非是跟着岁昭偷跑出去吃鱼,或是被账本埋在书房里。”
“我想知道,”江叙白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他记得你吃鱼要多放糖,记得你院里海棠树的花期,甚至记得东厢房窗扣漏雨……这些我都要慢慢打听,慢慢记住。”
他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阿停,我总怕,我晚了太多年。”
吴停愣住了,他没想到江叙白会在意这些。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江叙白的背,语气软下来:“你不用跟他比,你在我身边的日子,也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比如他怕黑时江叙白会陪他点灯到天亮,比如他随口提的桂花糕江叙白会特意去买,比如他打斗时掉了发簪江叙白会第一时间捡回来。
可江叙白像是没听见,低头在他颈间蹭了蹭,温热的呼吸扫过皮肤,让吴停忍不住颤了颤。
“我知道,”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可我就是不舒服,看到他对你那么熟稔,看到你跟他聊起往事时眼里的光……”
话音未落,他忽然扣住吴停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来得又急又重,带着点宣泄的意味,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唇瓣,只是在他唇角反复摩挲。
吴停被他吻得有些发懵,刚要伸手推他,腰却被江叙白牢牢按住,整个人被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阿停,”江叙白的吻慢慢往下移,落在他的颈窝,轻轻咬了一下,“你是我的,对吧?”
吴停的耳尖瞬间红透,颈间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哼了一声,却还是轻轻点头:“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江叙白的动作才软下来。
“以后不许跟他单独去海棠林,”他贴着吴停的耳朵,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要去也得我陪着。”
吴停被他逗笑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在他唇角啄了一下:“知道了,江公子。”
江叙白被他这个主动的吻弄得心尖发颤,忍不住将人打横抱起,往内室走去。
江叙白伏在榻边,手臂牢牢圈着吴停的腰,将人整个人拢在怀里。
月光从窗缝溜进来,落在吴停泛着薄红的脸颊上,发间银质缠花簪的流苏轻轻扫过江叙白的手腕,带来一阵痒意。
他低头,鼻尖蹭过吴停的额角,呼吸里满是对方身上淡淡的桂花甜香,那是傍晚吃的糖糕味道,混着吴停自身的气息,让他心尖发颤。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吴停腰侧的衣料,江叙白忽然想起松鹤楼里盛岁昭的模样,醋意又悄悄冒了头,语气带着点刻意的委屈:“阿停,你是不是喜欢我?”
吴停被他问得一愣,偏过头看他时,眼底还带着刚被吻过的水汽,像蒙了层雾。
他伸手戳了戳江叙白的下巴,语气带着点哭笑不得:“江叙白,你是不是傻?我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江叙白的心湖,瞬间漾开满湖涟漪。
他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眼底瞬间亮得像落了星光,扣着吴停后颈的手微微用力,将人更紧地往怀里带:“你说真的?我还以为……以为你只是默许我靠近。”
“不然呢?”吴停被他勒得轻哼一声,却没推开,反而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谁会让别人随便抱、随便亲,还陪自己熬夜点灯?”
这话彻底点燃了江叙白的心思。
他低头,唇瓣直接覆上吴停的,比刚才更急切,也更灼热。舌尖轻轻撬开吴停的唇齿,缠着他的舌尖反复厮磨,像是要把“在一起”这三个字,都揉进这个吻里。
吴停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指尖揪住江叙白的衣襟,后背抵着柔软的床褥,整个人都被对方的气息裹得严严实实。
直到吴停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江叙白才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温度:“早知道,我早就问了。”
他低头,在吴停唇角又啄了一下,然后慢慢往下移,吻过他的下巴,落在他的颈窝。
那里的皮肤细腻温热,江叙白轻咬,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这样才好,让别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别闹,会留下印子的。”吴停被他咬得一颤,伸手推他的肩膀,指尖却不小心碰到江叙白颈间的锁骨,又飞快地收了回去。
江叙白哪肯放过他,反而凑得更近,在他另一个颈侧轻轻舔了舔,留下又一个淡红的印记,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留下才好,省得有些人总惦记。”
他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吴停的眉眼,从眉骨到眼尾,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描摹稀世珍宝,“阿停,以后每天都要跟我说一次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吴停被他缠得没办法,又觉得他这副模样实在可爱,只好点头:“好,每天说。”
话音刚落,江叙白就忍不住收紧手臂,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脸埋在他的颈窝蹭了蹭,像只讨到糖的大狗。
温热的呼吸扫过皮肤,带着点痒意,吴停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抚。
窗外的海棠树被夜风拂动,影子落在榻边,与相拥的两人叠在一起。
江叙白依旧抱着吴停,偶尔在他的脸颊或唇角轻轻吻一下,时不时还会低声问一句“我们真的在一起了?”,直到吴停无奈地应了好几次,才肯罢休。
吴停渐渐放松下来,靠在江叙白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呼吸慢慢变得平稳。
江叙白低头,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眼底满是温柔。他轻轻调整了姿势,让吴停睡得更舒服些,然后在他的额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轻声说:“睡吧,我的阿停。”
这一夜,吴停睡得格外安稳,没有做那些关于账本和孤独的梦,只有怀里温热的体温、身边安稳的呼吸,以及那句反复确认的“我们在一起”,陪着他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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