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星月夜

　　凌晨三点的国内病房，祝曦和刚拔了手背上的留置针，指尖还带着胶布黏腻的凉意，就摸过枕边震动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傍晚的霞光恰好漫进虞棠棠的病房。

　　“咱们姐妹俩还真是有难同担啊。”

　　祝曦和哑着嗓子，把手机支在床头柜的保温杯旁，画面里刚好能框住她床头的输液架和半盒没吃完的皮蛋瘦肉粥。

　　虞棠棠抬了抬自己被架起来的手，“要不说咱姐俩好呢。”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祝曦和苍白的脸上，声音软了些，“你呢？肠胃炎好点没？还吐吗？”

　　祝曦和拿起勺子舀了口粥，刚碰到嘴唇又放下，皱着眉摇头：“别提了，喝啥都没胃口，倒是想念你去年带我去吃的那家糖醋茄子。”

　　“还糖醋茄子呢。你这碗粥怕不是沈砚给你熬的吧？”虞棠棠凑近了手机屏幕，看得真切了一些。

　　“别说，他手艺还挺好的，适合开一家粥铺，我每天都会照顾他生意。”

　　“我猜他熬的粥怕是不舍得给别人喝的。”虞棠棠的暗示有够明显的了。

　　“他敢不熬给你喝？看我不揍他。”祝曦和傻人有傻福，“你住院，谁照顾你啊？难道是那个急救员？”

　　虞棠棠默不作声。

　　“真的啊？你们发展这么迅速？”

　　“哎，没有。他就是看我在这里没有亲人，看我可怜而已。”

　　聊到一半，虞棠棠这边的护士敲门进来，她慌忙对着镜头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说：“要换药了，等会儿给你打回来。”

　　祝曦和点点头，挂断了电话。

　　“丁时陆呢？”虞棠棠向护士问起。他们也算是“同事”按理说是知晓的。

　　“你是说Ryan吧？他正在患者活动中心陪一些伤患闲聊呢。”

　　“好的，谢谢。”

　　好在她的腿没有大碍。换完药，虞棠棠下床在医院闲逛。

　　虞棠棠揣着没拆线的胳膊，脚步慢悠悠地蹭过一间间病房。说是术后散步，眼神却黏着走廊里穿急救服的身影扫来扫去。

　　转过拐角，目标人物找着了。

　　丁时陆轻轻搭着Amy病床的栏杆。
　　“Amy，听说了吗。隔壁洲好像有和你适配度很高的肾脏。如果申请成功，检查一路绿灯的话。很快就可以安排你手术了。”

　　“鬼知道这次会不会又有什么意外。”Amy低着头，手指上的倒刺被她扣得沁出血。

　　“这次你Ava姐和Billy会一起去帮你了解情况的，放心吧。”

　　丁时陆边说边从口袋里抽出一枚创可贴，为Amy贴上。

　　虞棠棠顿时停下脚步，受伤的胳膊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腮帮子却悄悄鼓了起来。

　　她没上前，就站在走廊绿植后面，盯着丁时陆那只递过创可贴的手。

　　等丁时陆转身走出病房，虞棠棠赶紧往旁边的座椅上一坐，故意把受伤的胳膊抬得高高的，还轻轻“嘶”了一声。

　　丁时陆果然立刻注意到：“怎么在这儿？胳膊疼了？”

　　她别过脸，指尖抠着座椅边缘，声音闷闷的：“不疼。就是路过，看有人把急救员当知心哥哥聊，过来凑个热闹。”

　　说着，眼角却偷偷瞟他，丁时陆的嘴角居然上扬了几分？

　　虞棠棠又赶紧补了句，“不过……我知道她八成又是你因为原则救下的哪个美女吧？”

　　丁时陆忍笑点头。

　　“她很好看吗？”

　　“没你好看。”丁时陆好像是明确了什么，看向虞棠棠的眼神比之前更充满了侵略性。

　　“我……那当然。”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撩她。虞棠棠可不允许自己败下阵来。

　　“你多看几眼会更加欲罢不能。”
　　丁时陆顺着话意低头，将二人的头在统一水平线上，盯着虞棠棠。
　　“还可以。”

　　丁时陆顺着她的脸廓，看到了她泛红的耳尖。

　　“她是一个尿毒症患者，年纪还很小，但因为配型无果，多次尝试自s。”

　　“都是你救的她吗？”

　　“是的，不过也算是老天垂怜。终于有适合的配型了。”丁时陆双手撑着病房门口的栏杆。

　　虞棠棠透过病房门口的玻璃窗试图往里看看这个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女孩。
　　这点虞棠棠倒比她惜命得多。

　　——
　　深夜的医院走廊静悄悄的，只有应急灯在地面投下淡白的光。
　　虞棠棠裹着薄外套，脚步慢悠悠地挪出病房。
　　贩卖机亮着暖黄的灯，虞棠棠盯着“热可可”的按钮看了半天，摸遍口袋，连一枚硬币都没有。
　　她对着投币口叹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无措。

　　“小姑娘，拿去用吧。”身后传来颤颤巍巍的声音。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布满褶皱的手攥着几枚硬币向虞棠棠递过去，“这个时候来一杯热可可最方便入睡了。”

　　虞棠棠愣了愣，“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一杯热可可而已。”老爷爷笑着帮她按下按钮，听着机器运转的声音，转身坐到了贩卖机的椅子上。

　　热可可顺着出餐口滑下来，冒着氤氲的热气。
　　虞棠棠捧着温热的杯子，和老爷爷并排坐在走廊里。

　　“姑娘也生病了？”老爷爷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温和。

　　虞棠棠点了点头：“小骨折，除此之外……肝癌晚期罢了……”她莫名的对老爷爷说出了这件事。

　　“那可得好好养身体呢，没事，喝点热可可就好了。”老爷爷的眼神柔和下来。
　　“我家老太婆年轻时候天天给我煮热可可。可我总嫌她煮的可可太甜，可是现在喝不上咯。”

　　第二天早晨，虞棠棠带着一小罐密封好的可可粉。
　　她顺着昨天的路找到老爷爷的病房，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老爷爷正坐在床上发呆。

　　“爷爷。”虞棠棠轻轻敲门，把可可粉递过去，“昨天您说喜欢喝可可，这个是我就挑细选的，没那么甜，您试试。”

　　老爷爷惊喜地接过，对虞棠棠笑道：“老婆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来啊？。”
　　老爷爷看了看手中的罐子“还买错我喜欢的口味了，我不是说了吗，我要最甜的那一款。”

　　虞棠棠此刻有些懵，此刻的老爷爷和昨晚好像有点不太一样，现在的他像是老年痴呆患者。

　　老爷爷缓缓撑着床头，往前坐了坐，动作慢得像老座钟在转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那是年轻时总替妻子抚平衣褶的习惯。

　　“老婆子啊，”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含着沙粒，却带着藏不住的温柔，“今天怎么穿了新衣裳？怪好看的。”

　　虞棠棠刚要开口解释，他已经颤巍巍伸过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袖口，又飞快收回，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刚才护士说你去拿药，我还以为你又偷偷去买我爱喝的热可可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眼神黏在她脸上，带着孩童般的依赖，“但是你怎么买错了呀，我要的不是这个。”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急急忙忙去摸胸前的口袋，摸了半天掏出个用黑绳系着的旧纽扣。

　　“给你，”他把纽扣递给虞棠棠，笑容里满是讨好，“昨天翻抽屉找着的，晚点给孩子缝上。”

　　虞棠棠接过纽扣的瞬间，他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丝恐慌。

　　“别走，好不好？”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眶慢慢红了，“上次你走了好久才回来，我坐在门口等，鞋都湿了……”

　　“老爷爷，我不是你的妻子。不记得我了吗？昨晚你还请我喝热可可了呢……”虞棠棠刚想解释，病房门被推开。

　　“你谁啊？怎么在我爸的病房。”
　　老爷爷的一双儿女进来，说话的是一个年纪估摸四十多的男人。

　　“我……不好意思啊，昨晚老爷爷请我喝热可可，我来送点东西给他……”

　　“你骗谁呢，我爸都不知道老年痴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给你买热可可啊。拿走你的东西。”男人说着就冲上前把老爷爷手中的热可可夺走，扔进虞棠棠怀里。

　　虞棠棠识趣，自知解释不清便准备起身。

　　老爷爷一下子抓住了虞棠棠的手“老婆子，别走！要走带我一起走啊……”说着，老人一下子哭了出来。
　　虞棠棠一下子慌了神。

　　买好早餐回到病房，丁时陆发现虞棠棠不在房间，便出来寻找她。
　　病房里，老爷爷的儿子正准备拉扯着虞棠棠去找安保人员。
　　一个箭步，丁时陆推开男人，迅速将虞棠棠护在身后。

　　“丁先生？你也认识她吗？”

　　老爷爷之前就是被丁时陆抢救来的。所以男人自然知道丁时陆。

　　“你干什么？”丁时陆眉头皱起。

　　“这个女人莫名其妙说我老爸昨晚给她买了一杯热可可，现在要还一罐。丁先生，你是知道的，我老爸他是阿尔兹海默症患者，怎么可能。她明显再撒谎，我要带她去找安保。”

　　丁时陆扭头对上了虞棠棠委屈的深情，心里一下子不爽起来。

　　“阿尔兹海默症患者也可能会有存在清晰的时候，只是Gates先生清醒的时候你没有遇到过罢了。而且这位女士也是我的患者，我敢打包票她不是坏人。”丁时陆时刻将虞棠棠护在身后。

　　“行，既然丁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便相信这一会。”

　　丁时陆领着虞棠棠回到自己的病房。

　　“那个老人家也是你的病人？”

　　“嗯，你昨晚见到他了？”

　　“对啊。”

　　“昨晚还请你喝热可可了？”

　　“是啊，怎么？你也不相信啊？”虞棠棠快被气死了。

　　“倒也不是……自从Gates先生的妻子去世之后，他便患上阿尔兹海默症，病情是一年比一年糟。遇到一个女人就当成自己的老伴。他清醒的时候非常非常少，几乎没人见过。”

　　“你也说是几乎啊，这不是赶巧被我给碰上了。”
　　老爷爷是因为什么急救的啊？”

　　“肝癌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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